【史记 · 三十世家 · 外戚世家】

【史记 · 三十世家 · 外戚世家】翻译文

自古以来，受天命的开国帝王和继承正统遵守先帝法度的国君，不只是内在的品德美好，大都也由于有外戚的帮助。夏代的兴起是因为有涂山氏之女，而夏桀的被放逐是由于妹喜。殷代的兴起是由于有娀（sōng，松）氏的女子，商纣王的被杀是因为宠爱妲（dá，达）已。周代的兴起是由于有姜原及太任，而幽王的被擒是因为他和褒姒的淫乱。所以《易经》以《乾》《坤》两卦为基本，《诗经》以《关雎》开篇，《尚书》赞美尧把女儿下嫁给舜，《春秋》讥讽娶妻不亲自去迎接。夫妇之间的关系，是人道之中最重大的伦常关系。礼的应用，只有婚姻最为谨慎。乐声协调四时就和顺，阴阳的变化是万物生长变化的统领怎能不慎重呢？人能弘扬人伦之道，可是对天命却无可奈何。确实啊，配偶的亲爱之情，国君不能从大臣那里得到，父亲也不能从儿子那里得到，何况是更卑下的人呢！夫妇欢合之后，有的不能繁育子孙；能繁育子孙了，有的又不能得到好的归宿。这难道不是天命吗？孔子很少谈天命，大概是由于很难说清吧。不能晓阴阳的变化，怎能懂得人性和天命的道理呢？

太史公说：秦以前的情况还很简略，那些详情没能记载下来。汉朝建立，吕娥姁（xū）成为汉高祖的正宫皇后，儿子是太子。到了晚年，容颜衰老就不受宠爱了。而戚夫人得宠，她的儿子如意几乎取代太子地位有好几次。到高祖去世后，吕后灭了戚氏，杀死赵王如意，而高祖后宫的妃子只有不受宠爱被疏远的人才能平安无事。

吕后的长女是宣平侯张敖的妻子，张敖的女儿是惠帝的皇后。吕太后由于亲上加亲的缘故，用种种办法想让她生子，可是始终没有生子，只得从后宫抱来别人的儿子谎称是她的儿子。到孝惠帝去世以后，天下刚刚安定不久，继承皇位的人还没有明确。于是就提高外家的地位，封吕氏兄弟为王以作为辅佐，并让吕禄的女儿做少帝的皇后，想把根基连结得更牢固，然而毫无益处。

吕后去世，与高祖合葬在长陵。吕禄、吕产等人害怕被诛杀，就阴谋作乱。大臣征讨他们，上天引导着汉家的皇统，终于消灭了吕氏。只有孝惠皇后被安置住在北宫。大臣把代王迎来即位，这就是孝文帝，由他供奉汉家的宗庙。这难道不是天命吗？不是天命谁能担当这样的使命呢？

薄太后，父亲是吴他人，姓薄氏，秦朝时与原魏王宗族的女子魏媪私通，生了薄姬，薄姬的父亲死在山阴，于是就葬在那里。

到诸侯反抗秦朝的时候，魏豹自立为魏王，魏就把她的女儿送入魏王宫中。魏媪到许姆那里去看相，让他给薄姬相面，许姆说她应当生天子。那时项羽正与汉王刘邦在荥阳相持天下，天下归谁还没有一定。魏豹起初是与汉王一同攻打楚王，等到听了许姆的话，心里独自高兴，便背叛汉帝，先是中立，接着又与楚王联合。汉王派曹参等进攻并浮虏了魏王豹，把他据有的圭地改为郡，把薄姬送入织造府。魏王豹死后，有一次汉王进入织造府，看到薄姬美貌，下诏把她收进后宫，一年多也没有得到宠幸。当初薄姬年少时，与管夫人、赵子儿很亲密，三人立下誓约说：“谁先富贵不要把别人忘了。”后来管夫人、赵子儿都先后得到汉王宠幸。有一次汉王坐在河南宫的成皋台上，这两位美人谈起当初与薄姬的誓约而相互戏笑。汉王听到后，问她们缘故，两人把实情都告诉了汉王。汉王心中有些伤感，可怜薄姬，这天就召见她并与她同宿。薄姬说：“昨天夜里妾梦见苍龙盘据在我的腹上。”高祖说：“这是显贵的征兆，我来为你成全了吧。”一次同宿就生了男孩，这就是代王。此后薄姬就很少见到高祖了。

高祖去世后，对那些为高祖侍寝而得宠幸的妃子如戚夫人等人，吕太后非常气愤，就把她们都囚禁起来，不准出宫。而薄姬由于极少见高祖的缘故，得以出宫，跟随儿子到代国，成为代王太后。太后的弟弟薄昭也跟随到代国。

代王在位十七年，吕后去世。大臣商议立新君，都痛恨外戚吕氏势力强盛，都称赞薄氏仁德善良，所以迎回代王，立为孝文皇帝，薄太后改称号为皇太后，她的弟弟薄昭被封为轵（zhǐ）侯。

薄太后的母亲已在这以前死去，葬在栎（yùe）阳北边。这时才追尊薄太后的父亲为灵文侯，在会稽郡设置在三百户的园邑，长丞以下的人被派去侍奉看守陵墓，宗庙供奉祭品及祀典都依照规定的礼制进行。在栎阳北边也设置了灵文侯夫人陵园，所有礼仪都和灵文侯陵园一样。薄太后认为母家是魏王的后代，她的父母早逝，魏氏家族中有人侍奉薄太后很尽力，于是下令恢复魏氏家族地位，分别按照亲疏程度接受赏赐。薄氏家族中有一人被封侯。

薄太后比文帝去世晚两年，在景帝前元二年（前155）去世，葬在南陵。由于吕后在长陵与高祖合葬，所以她特为自己单独起建陵墓，靠近孝文帝的霸陵。

窦太后，赵国清河观津人。吕太后的时候窦姬由良家女子选入宫中服侍太后。后来太后把一宫女遣送出宫赐给各诸侯王，每王五人，窦姬就在这批宫女之中。窦姬家在清河，想到赵国离家较近，就请求主管遣送的宦官：“一定把我的名册放在去赵国的队伍里。”宦官把这件事忘了，错把她的名册放到去代国的队伍中了。名册上奏，诏令说可以，应该启程了。窦姬痛哭流涕，埋怨那个宦官，不想去，强制她走，她才肯动身。到了代国，代王偏偏只宠爱窦姬，生下女儿叫嫖（piāo），后来又生了两个男孩。

代王王后生了四个男孩子。在代王尚未入朝立为皇帝之前王后就死了，等到代王立为皇帝，王后所生的四个男孩子也接连病死。孝文帝即位几个月之后，公卿大臣请求立太子，窦姬的长子年龄最大，被立为太子。窦姬也被立为皇后，女儿刘嫖为长公主。第二年，立小儿子刘武为代王，不久又迁徙到梁国，这就是梁孝王。

窦皇后的双亲早已去世，葬在观津。这时薄太后就下诏有关官员，追尊窦皇后父亲为安成侯，母亲为安成夫人。下令清河设置二百户的园邑，由长丞侍奉看守，一切都按灵文园的做法。

窦皇后的哥哥窦长君，弟弟叫窦广国，字少君。少君四五岁的时候，家境贫穷，被人掠去后出卖，他家中不知他被卖在何处。又转卖了十几家，卖到宜阳。他为主人进山烧炭，晚上一百多人躺在山崖下睡觉，山崖崩塌，把睡在下边的人全都压死了，只有少君脱险，没有被压死。他自己算了一卦，断定他几天之内要被封侯，于是就从主人家去了长安。听说窦皇后是刚被封立的，她的家乡在观津，姓窦氏。广国离家时年龄虽小，也还知道县名和自家的姓，又曾和姐姐一起采桑，从树上掉下来，把这些事做为证据，上书陈述自己的经历。窦皇后把这件事告诉文帝，广国即被召见，问他，他详细说明了情况，果然不错。又问他还能用什么来验证，他回答说：“姐姐离开我西去的时候，和我在驿站宿舍里诀别，姐姐讨来米汤给我洗头，又要来食物给我吃，然后才离去。”于是窦后就拉住弟弟痛哭起来，涕泪纵横流下。左右侍从也都趴伏在地上哭泣，一起为皇后助哀。于是赏赐他很多田地、房屋和金钱，又分封与皇后同祖的窦氏兄弟，让他们迁居到长安。

绛侯周勃、将军灌婴等人说：“我们这些人不死，可是命都悬在窦氏兄弟二人的手里。这两个人出身低微，不能不给他们挑选师傅和宾客，否则，又会再次效法吕氏阴谋叛乱。”于是就挑选年长有德、品行端正的士人和他俩在一起。窦长君、少君从此成为谦逊礼让的君子，不敢倚仗他们的尊贵对人骄横傲慢。

窦皇后生病，双目失明。文帝宠幸邯郸慎夫人、尹姬，都没有有生子。孝文帝去世，孝景帝即位，封广国为章武侯。长君已先去世，就封他的儿子彭祖为南皮侯。吴、楚七国叛乱时，窦太后党兄弟的儿子窦婴，喜欢仗义行侠，就由他领兵平叛，因有战功被封为魏其（jī）侯。窦氏共有三人被封侯。

窦太后爱好黄帝、老子的学说，皇帝、太子以及所有窦氏子弟都不得不读《黄帝》、《老子》，尊奉黄老的学术。

窦太后比景帝晚六年去世，她与文帝合葬在霸陵。遗下诏书把东宫的金钱财物全部赐给长公主刘嫖。

王太后，槐里人，母亲叫臧儿。臧儿是原来的燕王臧荼的孙女。臧儿先嫁给槐里王仲为妻，生个儿子名叫信，还有两个女儿。后来王仲死了，臧儿又改嫁给长陵田氏，生了儿子田蚡（fén）、田胜。臧儿的长女嫁给金王孙为妻，生了一个女儿，臧儿为子女算封，结果说她的两个女儿都该是贵人。因为她想要倚仗两个女儿，就把女儿从金氏家中强行接回。金氏很愤怒，不肯和妻子断绝，臧儿就把女儿送进太子宫中。太子很宠爱她，生了三女一男。当男孩还在胎孕的时候，王美人梦见太阳投入她的怀中。她把这个梦告诉太子，太子说：“这是大贵的征兆。”还没降生时孝文帝就去世了，孝景帝即位后，王夫人生下这个男孩。

先前臧儿又把她的小女儿儿姁送进宫中，儿姁生了四个男孩。

景帝做太子的时候，薄太后选了一个薄氏的女儿做他的妃子。到景帝即位，这个妃子就被立为薄皇后。皇后没有生子，不爱宠爱。薄太后一去世，薄皇后就被废了。

景帝的长子刘荣，他的母亲是栗姬。栗姬是齐人。刘荣被立为太子。长公主刘嫖有个女儿，想给太子做妃子。栗姬好嫉妒，景帝的几位美人都是靠长公主而见到景帝的，她们得到的尊贵和宠爱都超过了栗姬，栗姬天天怨怒，为此就谢绝了长公主的要求，不应允亲事。长公主想把女儿给王夫人的儿子，王夫人就答应了。长公主为这件事生气，就常常在景帝面前讲栗姬的坏话说：“栗姬和各位贵夫人及宠姬聚会，常常让侍从在他们背后吐口水诅咒，施用妖邪惑人的道术。”景帝因此恼恨栗姬。

景帝曾有一次身体不好，心中不乐，就把被封王的儿子们都托付给栗姬，对他说：“我死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他们。”栗姬生气，不肯答应，并且出言不逊。景帝很气愤，怀恨在心而没有发作。

长公主天天称赞王夫人儿子的优点，景帝也认为他德才兼备，又有从前他母亲梦日入怀的祥兆，主意还没定下来。王夫人知道景帝怨恨栗姬，趁他怒气未消，暗中派人催促大臣奏请立栗姬为皇后。一次朝会大行官奏事完了，又说：“‘儿子因母亲而尊贵，母亲因儿子而尊贵’，如今太子的母亲还没有封号，应当立为皇后。”景帝发怒说：“这是你应该讲的话吗！”结果竟论罪处死了大行官，并废了太子，改封他为临江王。栗姬更加怨恨，不能再见到景帝，不久，因忧伤而死。王夫人终于被立为皇后，他的儿子立为太子，皇后的哥哥王信被封为盖侯。

景帝去世，太子继位为皇帝。尊皇太后的母亲臧儿为平原君。封田蚡为武安侯，田胜为周阳侯。

景帝有十三个儿子，一个儿子做了皇帝，十二个儿子都封为王。儿姁早逝，她的四个儿子也都封为王。王太后的长女封号是平阳公主，次女是南宫公主，三女是林虑（lú）公主。

盖侯王信好饮酒。田蚡、田胜贪婪，善用文辞巧辩。王仲早死，葬在槐里，追尊为共侯，设置了二百户的园邑。等到平原君去世，跟田氏一起葬在长陵，设置的陵园同共侯陵园一样。王太后比孝景帝晚死年十六年，在元朔四年（前125）去世，与景帝合葬在阳陵。王太后家共有三人被封侯。

卫皇后字子夫，生在微贱之家。大概她家号称卫氏，在平阳侯封地以内。子夫是平阳公主的歌姬。武帝新即位，几年没有儿子。平阳公主挑选了十几个良家女子，装饰起来留在家里。武帝在霸上参加除灾求福的礼仪回来，顺便到平阳公主家。公主让侍奉的美人都出来见武帝，武帝都不喜欢。饮酒之后，歌姬进来，武帝看见后，唯独喜欢卫子夫。这天，武帝起身换衣服，子夫在皇帝的衣车中侍奉，得到亲幸。武帝回到座位上，特别高兴，赐给平阳公主黄金千斤。公主趁机奏请把卫子夫奉送入宫。子夫上车后，平阳公主抚着她的背说：“走吧，好好吃饭，努力吧！如果尊贵了，别把我忘了。”子夫入宫一年多，竟然没有再得亲幸。武帝把不中用的宫人挑出来，让她们出宫回家。卫子夫因而得见武帝，她哭泣着请求出宫。皇上怜爱她，再次亲幸，于是有了身孕，一天比一天更受尊宠。武帝召见她的哥哥卫长君和弟弟卫青任侍中。子夫后来大得亲幸，倍受宠爱，共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名叫据。

当初，皇上做太子的时候，娶了长公主的女儿做妃子，他即位为皇帝，妃子就立为皇后，姓陈氏，没有生子。皇上能够继承帝位，大长公主出力不小，因此陈皇后骄横高傲。听说卫子夫大受亲幸，非常气愤，好几次几乎要死。皇上也更加生气。陈皇后施用妇人惑人的邪术，武帝对此事颇有觉察，于是就废了陈皇后，立卫子夫为皇后。

陈皇后的母亲大长公主是景帝的姐姐，多次责备武帝的姐姐平阳公主说：“皇帝没有我就不能即位，过后竟抛弃了我的女儿，怎么这样不自爱而忘了呢！”平阳公主说道：“是没有儿子的缘故才废的。”陈皇后渴求得子，求医生花费的钱有九千万之多，然而终于未能生子。

卫子夫立为皇后的时候，卫长君已先死了，就让卫青为将军，因抗击胡人胡功，封他为长平侯。他的三个儿子还在襁褓之中，也都被封为列侯。至于卫皇后所说的姐姐卫少儿，她生的儿子霍去病，因有战功被封为冠军侯，号称骠骑将军。卫青号称大将军。卫皇后的儿子刘据被立为太子。卫氏的亲族以军功起家，有五人被封侯。

到卫皇后姿色衰老了，赵国的王夫人受宠幸，有儿子，被封为齐王。

王夫人早逝。中山李夫人受宠，生了一个儿子，被封为昌邑王。

李夫人早逝，她的哥哥李延年因精于音律而得宠，封为协律官。所谓协律，就是从前的歌舞艺人。他们兄弟都因犯淫乱后宫罪而被灭族。当时她的长兄李广利为贰师将军，正在征讨大宛，没有被杀，回到长安，皇上已经诛灭了李氏，后来又怜悯他这一家，才把他封为海西侯。

别的皇妃还有两个儿子是燕王、广陵王。他们的母亲不受宠爱，因忧伤而死。

到李夫人去世后，又有尹婕（jié）妤（yú）之流交替受宠，然而她们都是以歌女的身份得见武帝，不是有封地的王侯之家的女子，不应该和皇帝匹配。

褚先生说：我任郎官的时候，问过熟习汉家旧事的锺离生。据他说：王太后在民间时所生的一个女儿，父亲是金王孙。王孙已经死了，景帝去世后，武帝即位，只有王太后还在。韩王孙名叫嫣的人平时受到武帝的宠爱，他趁机会谈起太后有个女儿在长陵。武帝说：“怎么不早说！”于是派人先去看一看，正好在家。武帝就亲自前去迎接她。路上清道禁行，先驱警卫的骑兵出横城门，武帝乘坐的车飞驰到长陵。在小市的西边进入里巷，里门关闭着，用力打开门，武帝乘的车一直进入里中，到达金氏门外才停下来，马上派武装骑兵包围这座宅院，为的是她如果逃跑，亲自来接也接不着了。随即派左右群臣进去呼喊寻找。

金氏家里人人惊恐，金女躲藏在内室的床下。找到后扶着她出门，让她拜见皇上。武帝下车哭着说：“哎呀！大姐，怎么藏得这么深哪！”下令副车载上她，掉转车子飞驰回城，直入长乐宫。武帝在行车途中就诏令看守宫门的人把自己的名帖向太后通报，车一到就去拜见太后。太后说：“皇上疲倦了，从哪里来呀？”武帝说：“今天到长陵找到了我的姐姐，和她一起来了。”回过头来对姐姐说：“拜见太后！”太后说：“你是我那个女儿吗？”回答说：“是呀。”太后落泪哭泣，女儿也伏在地上哭泣。武帝捧着酒到跟前来为太后和姐姐祝贺，拿出一千万钱，三百名奴婢，一百顷公田，上等宅第，赐给姐姐。太后道谢说：“让皇上破费了。”于是又召来平阳公主、南宫公主和林虑公主三人都来拜见姐姐，给她的封号是修成君。她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号为修成子仲，女儿做了诸侯王的王后。这两个孩子不出于刘氏，因此太后怜爱他们。修成子仲骄横放纵，常常欺凌压迫官吏和百姓，人们都为此而忧虑苦恼。

卫子夫立为皇后之后，她的弟弟卫青字仲卿，以大将军的职位被封为长平侯。他有四个儿子，长子卫伉是准备继承爵位的世子，他曾任皇帝侍从官侍中，尊贵受宠。卫伉的三个弟弟都被封侯，各给封地一千三百户，一个叫阴安侯，一个叫发干（阴平）侯，一个叫宜春侯，他们的富贵震动天下。天下流传这样一首歌谣：“生儿不必太高兴，生女莫把怒气发，难道没有看到卫子夫霸天下！”

当时平阳公主守寡，应该选一位列侯做她的丈夫。公主和左右侍从议论长安城里的列侯谁可以做她的丈夫，都说大将军卫青可以。公主笑着说：“这是从我们家出去的人，我常常让他骑马跟随我出入，怎能让他做我的丈夫呢？”左右侍从们说：“如今大将军的姐姐是皇后，她的三个儿子都封侯了，富贵震动天下，公主怎么倒把他看轻了呢？”于是公主才同意了。把此事告诉皇后，皇后让禀告武帝，武帝就诏令卫将军做平阳公主的丈夫。

褚先生说：“丈夫可以像龙那样变化。书传上面说：“蛇变成龙，不会改变它的花纹；家变成了国，不会改变它的姓氏。”丈夫在富贵的时候，有多少污点都可以被掩盖消除，变得光彩荣耀，贫贱时候的事情怎么能够牵累他呢！

武帝时，宠爱过夫人尹婕妤。邢夫人官号娙（xíng）娥，人们都叫她“娙何”。娙何的品级相当于俸禄中二千石的官，容华的品级相当于列侯。曾有人从婕妤升为皇后。

尹夫人与邢夫人同时被亲幸，武帝有诏令两人不能相见。有一次尹夫人亲自请求武帝，希望能看见邢夫人，武帝答应了。就让另一位夫人修饰起来，跟随的侍从有几十人，假冒邢夫人来到面前。尹夫人走上前去见她，说：“这不是邢夫人人。”武帝说：“为什么这样讲呢？”尹夫人回答说：“看她的身段相貌姿态，不足以匹配皇上。”于是武帝就下令让邢夫人穿上旧衣服，单独前来。尹夫人远远看见她就说：“这才是真的。”于是就低头哭泣，自己伤心不如邢夫人。谚语说：“美女进屋，就是丑女的仇人。”

褚先生说：洗澡不必非到江海去，主要是能除去污垢；骑马不必是有名的骏马，主要是善于奔跑；士人不必都要超出世上一般人，主要是应懂得道理；女子不必是出身高贵，主要是应贞洁美好。书传上面说：“女子不论美丑，一进家室就会被人嫉妒；士人不论贤与不贤，一入朝廷就会被人嫉妒。”美女是丑女的仇人，难道不对吗！

钩弋夫人，姓赵氏，河间人。得到武帝宠幸，生了一个儿子，就是昭帝。武帝七十岁的时候才生昭帝。昭帝即位时刚刚五岁。

卫太子死了以后，没有重新立太子。而燕王刘旦上书，愿意回到京城入宫任警卫之职。武帝生气，立刻在北阙把燕王使者问斩。

皇上住在甘泉宫，召画工画了一幅周公背负成王的画图。于是左右群臣知道武帝想要立小儿子为太子。过了几天，武帝谴责钩弋夫人。夫人摘下民簪耳饰等叩头请罪。武帝说：“把她拉走，送到掖庭狱！”夫人回过头来看着，武帝说：“快走，你活不成了！”夫人死在云阳宫。死的时候暴风刮得尘土飞扬，百姓也都很悲伤。使者夜里拉着棺材去埋葬，在埋葬的地方做了标志。

事后，武帝闲时问左右说：“人们都说些什么？”左右回答说：“人们说就要立她的儿子了，为什么要除掉他的母亲呢？”武帝说：“是的。这不是小孩子们和愚人所能理解的。古时候国家所以出乱子，就是由于君主年少，而他的母亲正在壮年。女子独居，骄横傲慢，淫乱放纵，没有人能禁止。你们没有听说过吕后的事吗？”因此，所有为武帝生过孩子的，无论是男是女，他们的母亲没有不被谴责处死的，难道能说这就不是圣贤了吗？这样明确的远见，为后世深思熟虑，本来就不是那些见闻浅陋的愚儒所能达到的。谥号为“武”，难道是虚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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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ǐ jì sān shí shì jiā wài qī shì jiā。

史记 · 三十世家 · 外戚世家。

sī mǎ qiān。

司马迁。

zì gǔ shòu mìng dì wáng jí jì tǐ shǒu wén zhī jūn，

自古受命帝王及继体守文之君，

fēi dú nèi dé mào yě，

非独内德茂也，

gài yì yǒu wài qī zhī zhù yān。

盖亦有外戚之助焉。

xià zhī xìng yě yǐ tú shān，

夏之兴也以涂山，

ér jié zhī fàng yě yǐ mò xǐ。

而桀之放也以末喜。

yīn zhī xìng yě yǐ yǒu sōng，

殷之兴也以有娀，

zhòu zhī shā yě bì dá jǐ。

纣之杀也嬖妲己。

zhōu zhī xìng yě yǐ jiāng yuán jí dà rèn，

周之兴也以姜原及大任，

ér yōu wáng zhī qín yě yín yú bāo sì。

而幽王之禽也淫于襃姒。

gù yì jī qián kūn，

故易基乾坤，

shī shǐ guān jū，

诗始关雎，

shū měi lí jiàng，

书美釐降，

chūn qiū jī bù qīn yíng。

春秋讥不亲迎。

fū fù zhī jì，

夫妇之际，

rén dào zhī dà lún yě。

人道之大伦也。

lǐ zhī yòng，

礼之用，

wéi hūn yīn wèi jīng jīng。

唯婚姻为兢兢。

fū lè diào ér sì shí hé，

夫乐调而四时和，

yīn yáng zhī biàn，

阴阳之变，

wàn wù zhī tǒng yě。

万物之统也。

kě bù shèn yú rén néng hóng dào，

可不慎与？人能弘道，

wú rú mìng hé。

无如命何。

shén zāi，

甚哉，

fēi pǐ zhī ài，

妃匹之爱，

jūn bù néng dé zhī yú chén，

君不能得之于臣，

fù bù néng dé zhī yú zi，

父不能得之于子，

kuàng bēi xià hū jì huān hé yǐ，

况卑下乎！既驩合矣，

huò bù néng chéng zi xìng néng chéng zi xìng yǐ，

或不能成子姓；能成子姓矣，

huò bù néng yào qí zhōng qǐ fēi mìng yě zāi kǒng zǐ hǎn chēng mìng，

或不能要其终：岂非命也哉？孔子罕称命，

gài nán yán zhī yě。

盖难言之也。

fēi tōng yōu míng zhī biàn，

非通幽明之变，

è néng shí hū xìng mìng zāi tài shǐ gōng yuē qín yǐ qián shàng lüè yǐ，

恶能识乎性命哉？ 太史公曰：秦以前尚略矣，

qí xiáng mí dé ér jì yān。

其详靡得而记焉。

hàn xìng，

汉兴，

lǚ é xǔ wèi gāo zǔ zhèng hòu，

吕娥姁为高祖正后，

nán wèi tài zǐ。

男为太子。

jí wǎn jié sè shuāi ài chí，

及晚节色衰爱弛，

ér qī fū rén yǒu chǒng，

而戚夫人有宠，

qí zi rú yì jǐ dài tài zǐ zhě shù yǐ。

其子如意几代太子者数矣。

jí gāo zǔ bēng，

及高祖崩，

lǚ hòu yí qī shì，

吕后夷戚氏，

zhū zhào wáng，

诛赵王，

ér gāo zǔ hòu gōng wéi dú wú chǒng shū yuǎn zhě dé wú yàng。

而高祖后宫唯独无宠疏远者得无恙。

lǚ hòu cháng nǚ wèi xuān píng hóu zhāng áo qī，

吕后长女为宣平侯张敖妻，

áo nǚ wèi xiào huì huáng hòu。

敖女为孝惠皇后。

lǚ tài hòu yǐ zhòng qīn gù，

吕太后以重亲故，

yù qí shēng zǐ wàn fāng，

欲其生子万方，

zhōng wú zi，

终无子，

zhà qǔ hòu gōng rén zǐ wèi zi。

诈取后宫人子为子。

jí xiào huì dì bēng，

及孝惠帝崩，

tiān xià chū dìng wèi jiǔ，

天下初定未久，

jì sì bù míng。

继嗣不明。

yú shì guì wài jiā，

于是贵外家，

wáng zhū lǚ yǐ wéi fǔ，

王诸吕以为辅，

ér yǐ lǚ lù nǚ wèi shǎo dì hòu，

而以吕禄女为少帝后，

yù lián gù gēn běn láo shén，

欲连固根本牢甚，

rán wú yì yě。

然无益也。

gāo hòu bēng，

高后崩，

hé zàng cháng líng。

合葬长陵。

lù chǎn děng jù zhū，

禄、产等惧诛，

móu zuò luàn。

谋作乱。

dà chén zhēng zhī，

大臣征之，

tiān yòu qí tǒng，

天诱其统，

zú miè lǚ shì。

卒灭吕氏。

wéi dú zhì xiào huì huáng hòu jū běi gōng。

唯独置孝惠皇后居北宫。

yíng lì dài wáng，

迎立代王，

shì wèi xiào wén dì，

是为孝文帝，

fèng hàn zōng miào。

奉汉宗庙。

cǐ qǐ fēi tiān xié fēi tiān mìng shú néng dāng zhī báo tài hòu，

此岂非天邪？非天命孰能当之？ 薄太后，

fù wú rén，

父吴人，

xìng báo shì，

姓薄氏，

qín shí yǔ gù wèi wáng zōng jiā nǚ wèi ǎo tōng，

秦时与故魏王宗家女魏媪通，

shēng báo jī，

生薄姬，

ér báo fù sǐ shān yīn，

而薄父死山阴，

yīn zàng yān。

因葬焉。

jí zhū hóu pàn qín，

及诸侯畔秦，

wèi bào lì wèi wèi wáng，

魏豹立为魏王，

ér wèi ǎo nèi qí nǚ yú wèi gōng。

而魏媪内其女于魏宫。

ǎo zhī xǔ fù suǒ xiāng，

媪之许负所相，

xiāng báo jī，

相薄姬，

yún dāng shēng tiān zǐ。

云当生天子。

shì shí xiàng yǔ fāng yǔ hàn wáng xiāng jù xíng yáng，

是时项羽方与汉王相距荥阳，

tiān xià wèi yǒu suǒ dìng。

天下未有所定。

bào chū yǔ hàn jī chǔ，

豹初与汉击楚，

jí wén xǔ fù yán，

及闻许负言，

xīn dú xǐ，

心独喜，

yīn bèi hàn ér pàn，

因背汉而畔，

zhōng lì，

中立，

gèng yǔ chǔ lián hé。

更与楚连和。

hàn shǐ cáo cān děng jī lǔ wèi wáng bào，

汉使曹参等击虏魏王豹，

yǐ qí guó wèi jùn，

以其国为郡，

ér báo jī shū zhī shì。

而薄姬输织室。

bào yǐ sǐ，

豹已死，

hàn wáng rù zhī shì，

汉王入织室，

jiàn báo jī yǒu sè，

见薄姬有色，

zhào nèi hòu gōng，

诏内后宫，

suì yú bù de xìng。

岁馀不得幸。

shǐ jī shǎo shí，

始姬少时，

yǔ guǎn fū rén zhào zǐ r xiāng ài，

与管夫人、赵子儿相爱，

yuē yuē xiān guì wú xiāng wàng。

约曰：“先贵无相忘。

yǐ ér guǎn fū rén zhào zǐ r xiān xìng hàn wáng。

”已而管夫人、赵子儿先幸汉王。

hàn wáng zuò hé nán gōng chéng gāo tái，

汉王坐河南宫成皋台，

cǐ liǎng měi rén xiāng yǔ xiào báo jī chū shí yuē。

此两美人相与笑薄姬初时约。

hàn wáng wén zhī，

汉王闻之，

wèn qí gù，

问其故，

liǎng rén jù yǐ shí gào hàn wáng。

两人具以实告汉王。

hàn wáng xīn cǎn rán，

汉王心惨然，

lián báo jī，

怜薄姬，

shì rì zhào ér xìng zhī。

是日召而幸之。

báo jī yuē zuó mù yè qiè mèng cāng lóng jù wú fù。

薄姬曰：“昨暮夜妾梦苍龙据吾腹。

gāo dì yuē cǐ guì zhēng yě，

”高帝曰：“此贵徵也，

wú wèi nǚ suì chéng zhī。

吾为女遂成之。

yī xìng shēng nán，

”一幸生男，

shì wèi dài wáng。

是为代王。

qí hòu báo jī xī jiàn gāo zǔ。

其后薄姬希见高祖。

gāo zǔ bēng，

高祖崩，

zhū yù xìng jī qī fū rén zhī shǔ，

诸御幸姬戚夫人之属，

lǚ tài hòu nù，

吕太后怒，

jiē yōu zhī，

皆幽之，

bù dé chū gōng。

不得出宫。

ér báo jī yǐ xī jiàn gù，

而薄姬以希见故，

dé chū，

得出，

cóng zǐ zhī dài，

从子之代，

wèi dài wáng tài hòu。

为代王太后。

tài hòu dì báo zhāo cóng rú dài。

太后弟薄昭从如代。

dài wáng lì shí qī nián，

代王立十七年，

gāo hòu bēng。

高后崩。

dà chén yì lì hòu，

大臣议立后，

jí wài jiā lǚ shì jiàng，

疾外家吕氏彊，

jiē chēng báo shì rén shàn，

皆称薄氏仁善，

gù yíng dài wáng，

故迎代王，

lì wèi xiào wén huáng dì，

立为孝文皇帝，

ér tài hòu gǎi hào yuē huáng tài hòu，

而太后改号曰皇太后，

dì báo zhāo fēng wèi zhǐ hóu。

弟薄昭封为轵侯。

báo tài hòu mǔ yì qián sǐ，

薄太后母亦前死，

zàng lì yáng běi。

葬栎阳北。

yú shì nǎi zhuī zūn báo fù wèi líng wén hóu，

于是乃追尊薄父为灵文侯，

kuài jī jùn zhì yuán yì sān bǎi jiā，

会稽郡置园邑三百家，

zhǎng chéng yǐ xià lì fèng shǒu zhǒng，

长丞已下吏奉守冢，

qǐn miào shàng shí cí rú fǎ。

寝庙上食祠如法。

ér lì yáng běi yì zhì líng wén hóu fū rén yuán，

而栎阳北亦置灵文侯夫人园，

rú líng wén hóu yuán yí。

如灵文侯园仪。

báo tài hòu yǐ wéi mǔ jiā wèi wáng hòu，

薄太后以为母家魏王后，

zǎo shī fù mǔ，

早失父母，

qí fèng báo tài hòu zhū wèi yǒu lì zhě，

其奉薄太后诸魏有力者，

yú shì zhào fù wèi shì，

于是召复魏氏，

shǎng cì gè yǐ qīn shū shòu zhī。

赏赐各以亲疏受之。

báo shì hóu zhě fán yī rén。

薄氏侯者凡一人。

báo tài hòu hòu wén dì èr nián，

薄太后后文帝二年，

yǐ xiào jǐng dì qián èr nián bēng，

以孝景帝前二年崩，

zàng nán líng。

葬南陵。

yǐ lǚ hòu huì zàng cháng líng，

以吕后会葬长陵，

gù tè zì qǐ líng，

故特自起陵，

jìn xiào wén huáng dì bà líng。

近孝文皇帝霸陵。

dòu tài hòu，

窦太后，

zhào zhī qīng hé guān jīn rén yě。

赵之清河观津人也。

lǚ tài hòu shí，

吕太后时，

dòu jī yǐ liáng jiā zǐ rù gōng shì tài hòu。

窦姬以良家子入宫侍太后。

tài hòu chū gōng rén yǐ cì zhū wáng，

太后出宫人以赐诸王，

gè wǔ rén，

各五人，

dòu jī yǔ zài háng zhōng。

窦姬与在行中。

dòu jī jiā zài qīng hé，

窦姬家在清河，

yù rú zhào jìn jiā，

欲如赵近家，

qǐng qí zhǔ qiǎn huàn zhě lì bì zhì wǒ jí zhào zhī wǔ zhōng。

请其主遣宦者吏：“必置我籍赵之伍中。

huàn zhě wàng zhī，

”宦者忘之，

wù zhì qí jí dài wǔ zhōng。

误置其籍代伍中。

jí zòu，

籍奏，

zhào kě，

诏可，

dāng háng。

当行。

dòu jī tì qì，

窦姬涕泣，

yuàn qí huàn zhě，

怨其宦者，

bù yù wǎng，

不欲往，

xiāng jiàng，

相彊，

nǎi kěn xíng。

乃肯行。

zhì dài，

至代，

dài wáng dú xìng dòu jī，

代王独幸窦姬，

shēng nǚ piáo，

生女嫖，

hòu shēng liǎng nán。

后生两男。

ér dài wáng wáng hòu shēng sì nán。

而代王王后生四男。

xiān dài wáng wèi rù lì wèi dì ér wáng hòu zú。

先代王未入立为帝而王后卒。

jí dài wáng lì wèi dì，

及代王立为帝，

ér wáng hòu suǒ shēng sì nán gèng bìng sǐ。

而王后所生四男更病死。

xiào wén dì lì shù yuè，

孝文帝立数月，

gōng qīng qǐng lì tài zǐ，

公卿请立太子，

ér dòu jī cháng nán zuì zhǎng，

而窦姬长男最长，

lì wèi tài zǐ。

立为太子。

lì dòu jī wèi huáng hòu，

立窦姬为皇后，

nǚ piáo wèi cháng gōng zhǔ。

女嫖为长公主。

qí míng nián，

其明年，

lì shǎo zǐ wǔ wèi dài wáng，

立少子武为代王，

yǐ ér yòu xǐ liáng，

已而又徙梁，

shì wèi liáng xiào wáng。

是为梁孝王。

dòu huáng hòu qīn zǎo zú，

窦皇后亲蚤卒，

zàng guān jīn。

葬观津。

yú shì báo tài hòu nǎi zhào yǒu sī，

于是薄太后乃诏有司，

zhuī zūn dòu hòu fù wèi ān chéng hóu，

追尊窦后父为安成侯，

mǔ yuē ān chéng fū rén。

母曰安成夫人。

lìng qīng hé zhì yuán yì èr bǎi jiā，

令清河置园邑二百家，

zhǎng chéng fèng shǒu，

长丞奉守，

bǐ líng wén yuán fǎ。

比灵文园法。

dòu huáng hòu xiōng dòu zhǎng jūn，

窦皇后兄窦长君，

dì yuē dòu guǎng guó，

弟曰窦广国，

zì shǎo jūn。

字少君。

shǎo jūn nián sì wǔ suì shí，

少君年四五岁时，

jiā pín，

家贫，

wéi rén suǒ lüè mài，

为人所略卖，

qí jiā bù zhī qí chù。

其家不知其处。

chuán shí yú jiā，

传十馀家，

zhì yí yáng，

至宜阳，

wèi qí zhǔ rù shān zuò tàn，

为其主入山作炭，

mù wò àn xià bǎi yú rén，

暮卧岸下百馀人，

àn bēng，

岸崩，

jǐn yā shā wò zhě，

尽压杀卧者，

shǎo jūn dú de tuō，

少君独得脱，

bù sǐ。

不死。

zì bo shù rì dāng wèi hóu，

自卜数日当为侯，

cóng qí jiā zhī cháng ān。

从其家之长安。

wén dòu huáng hòu xīn lì，

闻窦皇后新立，

jiā zài guān jīn，

家在观津，

xìng dòu shì。

姓窦氏。

guǎng guó qù shí suī xiǎo，

广国去时虽小，

shí qí xiàn míng jí xìng，

识其县名及姓，

yòu cháng yǔ qí zǐ cǎi sāng duò，

又常与其姊采桑堕，

yòng wèi fú xìn，

用为符信，

shàng shū zì chén。

上书自陈。

dòu huáng hòu yán zhī yú wén dì，

窦皇后言之于文帝，

zhào jiàn，

召见，

wèn zhī，

问之，

jù yán qí gù，

具言其故，

guǒ shì。

果是。

yòu fù wèn tā hé yǐ wéi yàn duì yuē zǐ qù wǒ xī shí，

又复问他何以为验？对曰：“姊去我西时，

yǔ wǒ jué yú chuán shě zhōng，

与我决于传舍中，

gài mù mù wǒ，

丐沐沐我，

qǐng shí fàn wǒ，

请食饭我，

nǎi qù。

乃去。

yú shì dòu hòu chí zhī ér qì，

”于是窦后持之而泣，

qì tì jiāo héng xià。

泣涕交横下。

shì yù zuǒ yòu jiē fú dì qì，

侍御左右皆伏地泣，

zhù huáng hòu bēi āi。

助皇后悲哀。

nǎi hòu cì tián zhái jīn qián，

乃厚赐田宅金钱，

fēng gōng kūn dì，

封公昆弟，

jiā yú cháng ān。

家于长安。

jiàng hóu guàn jiāng jūn děng yuē wú shǔ bù sǐ，

绛侯、灌将军等曰：“吾属不死，

mìng nǎi qiě xiàn cǐ liǎng rén。

命乃且县此两人。

liǎng rén suǒ chū wēi，

两人所出微，

bù kě bù wéi zé shī fū bīn kè，

不可不为择师傅宾客，

yòu fù xiào lǚ shì dà shì yě。

又复效吕氏大事也。

yú shì nǎi xuǎn zhǎng zhě shì zhī yǒu jié xíng zhě yǔ jū。

”于是乃选长者士之有节行者与居。

dòu zhǎng jūn shǎo jūn yóu cǐ wèi tuì ràng jūn zǐ，

窦长君、少君由此为退让君子，

bù gǎn yǐ zūn guì jiāo rén。

不敢以尊贵骄人。

dòu huáng hòu bìng，

窦皇后病，

shī míng。

失明。

wén dì xìng hán dān shèn fū rén yǐn jī，

文帝幸邯郸慎夫人、尹姬，

jiē wú zi。

皆毋子。

xiào wén dì bēng，

孝文帝崩，

xiào jǐng dì lì，

孝景帝立，

nǎi fēng guǎng guó wèi zhāng wǔ hòu。

乃封广国为章武侯。

zhǎng jūn qián sǐ，

长君前死，

fēng qí zi péng zǔ wèi nán pí hóu。

封其子彭祖为南皮侯。

wú chǔ fǎn shí，

吴楚反时，

dòu tài hòu cóng kūn dì zǐ dòu yīng，

窦太后从昆弟子窦婴，

rèn xiá zì xǐ，

任侠自喜，

jiāng bīng，

将兵，

yǐ jūn gōng wèi wèi qí hóu。

以军功为魏其侯。

dòu shì fán sān rén wéi hóu。

窦氏凡三人为侯。

dòu tài hòu hǎo huáng dì lǎo zi yán，

窦太后好黄帝、老子言，

dì jí tài zǐ zhū dòu bù dé bù dú huáng dì lǎo zi，

帝及太子诸窦不得不读黄帝、老子，

zūn qí shù。

尊其术。

dòu tài hòu hòu xiào jǐng dì liù suì bēng，

窦太后后孝景帝六岁崩，

hé zàng bà líng。

合葬霸陵。

yí zhào jǐn yǐ dōng gōng jīn qián cái wù cì cháng gōng zhǔ piáo。

遗诏尽以东宫金钱财物赐长公主嫖。

wáng tài hòu，

王太后，

huái lǐ rén，

槐里人，

mǔ yuē zāng ér。

母曰臧儿。

zāng ér zhě，

臧儿者，

gù yàn wáng zāng tú sūn yě。

故燕王臧荼孙也。

zāng ér jià wèi huái lǐ wáng zhòng qī，

臧儿嫁为槐里王仲妻，

shēng nán yuē xìn，

生男曰信，

yǔ liǎng nǚ。

与两女。

ér zhòng sǐ，

而仲死，

zāng ér gèng jià cháng líng tián shì，

臧儿更嫁长陵田氏，

shēng nán fén shèng。

生男蚡、胜。

zāng ér cháng nǚ jià wèi jīn wáng sūn fù，

臧儿长女嫁为金王孙妇，

shēng yī nǚ yǐ，

生一女矣，

ér zāng ér bǔ shì zhī，

而臧儿卜筮之，

yuē liǎng nǚ jiē dāng guì。

曰两女皆当贵。

yīn yù qí liǎng nǚ，

因欲奇两女，

nǎi duó jīn shì。

乃夺金氏。

jīn shì nù，

金氏怒，

bù kěn yǔ jué，

不肯予决，

nǎi nèi zhī tài zǐ gōng。

乃内之太子宫。

tài zǐ xìng ài zhī，

太子幸爱之，

shēng sān nǚ yī nán。

生三女一男。

nán fāng zài shēn shí，

男方在身时，

wáng měi rén mèng rì rù qí huái。

王美人梦日入其怀。

yǐ gào tài zǐ，

以告太子，

tài zǐ yuē cǐ guì zhēng yě。

太子曰：“此贵徵也。

wèi shēng ér xiào wén dì bēng，

”未生而孝文帝崩，

xiào jǐng dì jí wèi，

孝景帝即位，

wáng fū rén shēng nán。

王夫人生男。

xiān shì zāng ér yòu rù qí shào nǚ ér xǔ，

先是臧儿又入其少女儿姁，

ér xǔ shēng sì nán。

儿姁生四男。

jǐng dì wèi tài zǐ shí，

景帝为太子时，

báo tài hòu yǐ báo shì nǚ wèi fēi。

薄太后以薄氏女为妃。

jí jǐng dì lì，

及景帝立，

lì fēi yuē báo huáng hòu。

立妃曰薄皇后。

huáng hòu wú zi，

皇后毋子，

wú chǒng。

毋宠。

báo tài hòu bēng，

薄太后崩，

fèi báo huáng hòu。

废薄皇后。

jǐng dì cháng nán róng，

景帝长男荣，

qí mǔ lì jī。

其母栗姬。

lì jī，

栗姬，

qí rén yě。

齐人也。

lì róng wèi tài zǐ。

立荣为太子。

cháng gōng zhǔ piáo yǒu nǚ，

长公主嫖有女，

yù yǔ wèi fēi。

欲予为妃。

lì jī dù，

栗姬妒，

ér jǐng dì zhū měi rén jiē yīn cháng gōng zhǔ jiàn jǐng dì，

而景帝诸美人皆因长公主见景帝，

dé guì xìng，

得贵幸，

jiē guò lì jī，

皆过栗姬，

lì jī rì yuàn nù，

栗姬日怨怒，

xiè cháng gōng zhǔ，

谢长公主，

bù xǔ。

不许。

cháng gōng zhǔ yù yǔ wáng fū rén，

长公主欲予王夫人，

wáng fū rén xǔ zhī。

王夫人许之。

cháng gōng zhǔ nù，

长公主怒，

ér rì chán lì jī duǎn yú jǐng dì yuē lì jī yǔ zhū guì fū rén xìng jī huì，

而日谗栗姬短于景帝曰：“栗姬与诸贵夫人幸姬会，

cháng shǐ shì zhě zhù tuò qí bèi，

常使侍者祝唾其背，

xié xié mèi dào。

挟邪媚道。

jǐng dì yǐ gù wàng zhī。

”景帝以故望之。

jǐng dì cháng tǐ bù ān，

景帝尝体不安，

xīn bù lè，

心不乐，

shǔ zhū zǐ wèi wáng zhě yú lì jī，

属诸子为王者于栗姬，

yuē bǎi suì hòu，

曰：“百岁后，

shàn shì zhī。

善视之。

lì jī nù，

”栗姬怒，

bù kěn yīng，

不肯应，

yán bù xùn。

言不逊。

jǐng dì huì，

景帝恚，

xīn qiǎn zhī ér wèi fā yě。

心嗛之而未发也。

cháng gōng zhǔ rì yù wáng fū rén nán zhī měi，

长公主日誉王夫人男之美，

jǐng dì yì xián zhī，

景帝亦贤之，

yòu yǒu nǎng zhě suǒ mèng rì fú，

又有曩者所梦日符，

jì wèi yǒu suǒ dìng。

计未有所定。

wáng fū rén zhī dì wàng lì jī，

王夫人知帝望栗姬，

yīn nù wèi jiě，

因怒未解，

yīn shǐ rén qù dà chén lì lì jī wèi huáng hòu。

阴使人趣大臣立栗姬为皇后。

dà xíng zòu shì bì，

大行奏事毕，

yuē zi yǐ mǔ guì，

曰：“‘子以母贵，

mǔ yǐ zǐ guì，

母以子贵’，

jīn tài zǐ mǔ wú hào，

今太子母无号，

yí lì wèi huáng hòu。

宜立为皇后。

jǐng dì nù yuē shì ér suǒ yí yán xié suì àn zhū dà xíng，

”景帝怒曰：“是而所宜言邪！”遂案诛大行，

ér fèi tài zǐ wèi lín jiāng wáng。

而废太子为临江王。

lì jī yù huì hèn，

栗姬愈恚恨，

bù dé jiàn，

不得见，

yǐ yōu sǐ。

以忧死。

zú lì wáng fū rén wéi huáng hòu，

卒立王夫人为皇后，

qí nán wèi tài zǐ，

其男为太子，

fēng huáng hòu xiōng xìn wèi gài hóu。

封皇后兄信为盖侯。

jǐng dì bēng，

景帝崩，

tài zǐ xí hào wèi huáng dì。

太子袭号为皇帝。

zūn huáng tài hòu mǔ zāng ér wèi píng yuán jūn。

尊皇太后母臧儿为平原君。

fēng tián fén wèi wǔ ān hóu，

封田蚡为武安侯，

shèng wèi zhōu yáng hóu。

胜为周阳侯。

jǐng dì shí sān nán，

景帝十三男，

yī nán wèi dì，

一男为帝，

shí èr nán jiē wèi wáng。

十二男皆为王。

ér ér xǔ zǎo zú，

而儿姁早卒，

qí sì zǐ jiē wèi wáng。

其四子皆为王。

wáng tài hòu cháng nǚ hào rì píng yáng gōng zhǔ，

王太后长女号日平阳公主，

cì wèi nán gōng gōng zhǔ，

次为南宫公主，

cì wèi lín lǜ gōng zhǔ。

次为林虑公主。

gài hóu xìn hǎo jiǔ。

盖侯信好酒。

tián fén shèng tān，

田蚡、胜贪，

qiǎo yú wén cí。

巧于文辞。

wáng zhòng zǎo sǐ，

王仲蚤死，

zàng huái lǐ，

葬槐里，

zhuī zūn wèi gòng hóu，

追尊为共侯，

zhì yuán yì èr bǎi jiā。

置园邑二百家。

jí píng yuán jūn zú，

及平原君卒，

cóng tián shì zàng cháng líng，

从田氏葬长陵，

zhì yuán bǐ gòng hóu yuán。

置园比共侯园。

ér wáng tài hòu hòu xiào jǐng dì shí liù suì，

而王太后后孝景帝十六岁，

yǐ yuán shuò sì nián bēng，

以元朔四年崩，

hé zàng yáng líng。

合葬阳陵。

wáng tài hòu jiā fán sān rén wéi hóu。

王太后家凡三人为侯。

wèi huáng hòu zì zi fū，

卫皇后字子夫，

shēng wēi yǐ。

生微矣。

gài qí jiā hào yuē wèi shì，

盖其家号曰卫氏，

chū píng yáng hóu yì。

出平阳侯邑。

zi fū wèi píng yáng zhǔ ōu zhě。

子夫为平阳主讴者。

wǔ dì chū jí wèi，

武帝初即位，

shù suì wú zi。

数岁无子。

píng yáng zhǔ qiú zhū liáng jiā zǐ nǚ shí yú rén，

平阳主求诸良家子女十馀人，

shì zhì jiā。

饰置家。

wǔ dì fú bà shàng hái，

武帝祓霸上还，

yīn guò píng yáng zhǔ。

因过平阳主。

zhǔ jiàn suǒ shì měi rén。

主见所侍美人。

shàng fú shuō。

上弗说。

jì yǐn，

既饮，

ōu zhě jìn，

讴者进，

shàng wàng jiàn，

上望见，

dú shuō wèi zi fū。

独说卫子夫。

shì rì，

是日，

wǔ dì qǐ gēng yī，

武帝起更衣，

zi fū shì shàng yī xuān zhōng，

子夫侍尚衣轩中，

de xìng。

得幸。

shàng hái zuò，

上还坐，

huān shén。

驩甚。

cì píng yáng zhǔ jīn qiān jīn。

赐平阳主金千斤。

zhǔ yīn zòu zi fū fèng sòng rù gōng。

主因奏子夫奉送入宫。

zi fū shàng chē，

子夫上车，

píng yáng zhǔ fǔ qí bèi yuē xíng yǐ，

平阳主拊其背曰：“行矣，

jiàng fàn，

彊饭，

miǎn zhī jí guì，

勉之！即贵，

wú xiāng wàng。

无相忘。

rù gōng suì yú，

”入宫岁馀，

jìng bù fù xìng。

竟不复幸。

wǔ dì zé gōng rén bù zhōng yòng zhě，

武帝择宫人不中用者，

chì chū guī zhī。

斥出归之。

wèi zi fū dé jiàn，

卫子夫得见，

tì qì qǐng chū。

涕泣请出。

shàng lián zhī，

上怜之，

fù xìng，

复幸，

suì yǒu shēn，

遂有身，

zūn chǒng rì lóng。

尊宠日隆。

zhào qí xiōng wèi zhǎng jūn dì qīng wèi shì zhōng。

召其兄卫长君弟青为侍中。

ér zi fū hòu dà xìng，

而子夫后大幸，

yǒu chǒng，

有宠，

fán shēng sān nǚ yī nán。

凡生三女一男。

nán míng jù。

男名据。

chū，

初，

shàng wèi tài zǐ shí，

上为太子时，

qǔ cháng gōng zhǔ nǚ wèi fēi。

娶长公主女为妃。

lì wèi dì，

立为帝，

fēi lì wèi huáng hòu，

妃立为皇后，

xìng chén shì，

姓陈氏，

wú zi。

无子。

shàng zhī dé wèi sì，

上之得为嗣，

dà cháng gōng zhǔ yǒu lì yān，

大长公主有力焉，

yǐ gù chén huáng hòu jiāo guì。

以故陈皇后骄贵。

wén wèi zi fū dà xìng，

闻卫子夫大幸，

huì，

恚，

jǐ sǐ zhě shù yǐ。

几死者数矣。

shàng yù nù。

上愈怒。

chén huáng hòu xié fù rén mèi dào，

陈皇后挟妇人媚道，

qí shì pō jué，

其事颇觉，

yú shì fèi chén huáng hòu，

于是废陈皇后，

ér lì wèi zi fū wèi huáng hòu。

而立卫子夫为皇后。

chén huáng hòu mǔ dà cháng gōng zhǔ，

陈皇后母大长公主，

jǐng dì zǐ yě，

景帝姊也，

shù ràng wǔ dì zǐ píng yáng gōng zhǔ yuē dì fēi wǒ bù dé lì，

数让武帝姊平阳公主曰：“帝非我不得立，

yǐ ér qì juān wú nǚ，

已而弃捐吾女，

yī hé bù zì xǐ ér bèi běn hū píng yáng gōng zhǔ yuē yòng wú zi gù fèi ěr。

壹何不自喜而倍本乎！”平阳公主曰：“用无子故废耳。

chén huáng hòu qiú zi，

”陈皇后求子，

yǔ yī qián fán jiǔ qiān wàn，

与医钱凡九千万，

rán jìng wú zi。

然竟无子。

wèi zi fū yǐ lì wèi huáng hòu，

卫子夫已立为皇后，

xiān shì wèi zhǎng jūn sǐ，

先是卫长君死，

nǎi yǐ wèi qīng wèi jiāng jūn，

乃以卫青为将军，

jī hú yǒu gōng，

击胡有功，

fēng wèi cháng píng hóu。

封为长平侯。

qīng sān zi zài qiǎng bǎo zhōng，

青三子在襁褓中，

jiē fēng wèi liè hóu。

皆封为列侯。

jí wèi huáng hòu suǒ wèi zǐ wèi shǎo ér，

及卫皇后所谓姊卫少儿，

shǎo ér shēng zǐ huò qù bìng，

少儿生子霍去病，

yǐ jūn gōng fēng guàn jūn hóu，

以军功封冠军侯，

hào piào qí jiāng jūn。

号骠骑将军。

qīng hào dà jiàng jūn。

青号大将军。

lì wèi huáng hòu zi jù wèi tài zǐ。

立卫皇后子据为太子。

wèi shì zhī shǔ yǐ jūn gōng qǐ jiā，

卫氏枝属以军功起家，

wǔ rén wéi hóu。

五人为侯。

jí wèi hòu sè shuāi，

及卫后色衰，

zhào zhī wáng fū rén xìng，

赵之王夫人幸，

yǒu zi，

有子，

wèi qí wáng。

为齐王。

wáng fū rén zǎo zú。

王夫人蚤卒。

ér zhōng shān lǐ fū rén yǒu chǒng，

而中山李夫人有宠，

yǒu nán yī rén，

有男一人，

wèi chāng yì wáng。

为昌邑王。

lǐ fū rén zǎo zú，

李夫人蚤卒，

qí xiōng lǐ yán nián yǐ yīn xìng，

其兄李延年以音幸，

hào xié lǜ。

号协律。

xié lǜ zhě，

协律者，

gù chàng yě。

故倡也。

xiōng dì jiē zuò jiān，

兄弟皆坐奸，

zú。

族。

shì shí qí zhǎng xiōng guǎng lì wèi èr shī jiāng jūn，

是时其长兄广利为贰师将军，

fá dà yuān，

伐大宛，

bù jí zhū，

不及诛，

hái，

还，

ér shàng jì yí lǐ shì，

而上既夷李氏，

hòu lián qí jiā，

后怜其家，

nǎi fēng wèi hǎi xī hóu。

乃封为海西侯。

tā jī zi èr rén wéi yàn wáng guǎng líng wáng。

他姬子二人为燕王、广陵王。

qí mǔ wú chǒng，

其母无宠，

yǐ yōu sǐ。

以忧死。

jí lǐ fū rén zú，

及李夫人卒，

zé yǒu yǐn jié yú zhī shǔ，

则有尹婕妤之属，

gèng yǒu chǒng。

更有宠。

rán jiē yǐ chàng jiàn，

然皆以倡见，

fēi wáng hóu yǒu tǔ zhī shì nǚ，

非王侯有土之士女，

bù kě yǐ pèi rén zhǔ yě。

不可以配人主也。

chǔ xiān shēng yuē chén wèi láng shí，

褚先生曰：臣为郎时，

wèn xí hàn jiā gù shì zhě zhōng lí shēng。

问习汉家故事者锺离生。

yuē wáng tài hòu zài mín jiān shí suǒ shēng yī nǚ zhě，

曰：王太后在民间时所生一女者，

fù wèi jīn wáng sūn。

父为金王孙。

wáng sūn yǐ sǐ，

王孙已死，

jǐng dì bēng hòu，

景帝崩后，

wǔ dì yǐ lì，

武帝已立，

wáng tài hòu dú zài。

王太后独在。

ér hán wáng sūn míng yān sù de xìng wǔ dì，

而韩王孙名嫣素得幸武帝，

chéng jiān bái yán tài hòu yǒu nǚ zài cháng líng yě。

承间白言太后有女在长陵也。

wǔ dì yuē hé bù zǎo yán nǎi shǐ shǐ wǎng xiān shì zhī，

武帝曰：“何不蚤言！”乃使使往先视之，

zài qí jiā。

在其家。

wǔ dì nǎi zì wǎng yíng qǔ zhī。

武帝乃自往迎取之。

bì dào，

跸道，

xiān qū máo qí chū héng chéng mén，

先驱旄骑出横城门，

shèng yú chí zhì cháng líng。

乘舆驰至长陵。

dāng xiǎo shì xī rù lǐ，

当小市西入里，

lǐ mén bì，

里门闭，

bào kāi mén，

暴开门，

shèng yú zhí rù cǐ lǐ，

乘舆直入此里，

tōng zhì jīn shì mén wài zhǐ，

通至金氏门外止，

shǐ wǔ qí wéi qí zhái，

使武骑围其宅，

wèi qí wáng zǒu，

为其亡走，

shēn zì wǎng qǔ bù de yě。

身自往取不得也。

jí shǐ zuǒ yòu qún chén rù hū qiú zhī。

即使左右群臣入呼求之。

jiā rén jīng kǒng，

家人惊恐，

nǚ wáng nì nèi zhōng chuáng xià。

女亡匿内中床下。

fú chí chū mén，

扶持出门，

lìng bài yè。

令拜谒。

wǔ dì xià chē qì yuē huō dà zǐ，

武帝下车泣曰：“嚄！大姊，

hé cáng zhī shēn yě zhào fù chē zài zhī，

何藏之深也！”诏副车载之，

huí chē chí hái，

回车驰还，

ér zhí rù cháng lè gōng。

而直入长乐宫。

xíng zhào mén zhe yǐn jí，

行诏门著引籍，

tōng dào yè tài hòu。

通到谒太后。

tài hòu yuē dì juàn yǐ，

太后曰：“帝倦矣，

hé cóng lái dì yuē jīn zhě zhì cháng líng dé chén zǐ，

何从来？”帝曰：“今者至长陵得臣姊，

yǔ jù lái。

与俱来。

gù yuē yè tài hòu tài hòu yuē nǚ mǒu xié yuē shì yě。

”顾曰：“谒太后！”太后曰：“女某邪？”曰：“是也。

tài hòu wéi xià qì，

”太后为下泣，

nǚ yì fú dì qì。

女亦伏地泣。

wǔ dì fèng jiǔ qián wèi shòu，

武帝奉酒前为寿，

fèng qián qiān wàn，

奉钱千万，

nú bì sān bǎi rén，

奴婢三百人，

gōng tián bǎi qǐng，

公田百顷，

jiǎ dì，

甲第，

yǐ cì zǐ。

以赐姊。

tài hòu xiè yuē wèi dì fèi yān。

太后谢曰：“为帝费焉。

yú shì zhào píng yáng zhǔ nán gōng zhǔ lín lǜ zhǔ sān rén jù lái yè jiàn zǐ，

”于是召平阳主、南宫主、林虑主三人俱来谒见姊，

yīn hào yuē xiū chéng jūn。

因号曰修成君。

yǒu zǐ nán yī rén，

有子男一人，

nǚ yī rén。

女一人。

nán hào wèi xiū chéng zi zhòng，

男号为修成子仲，

nǚ wèi zhū hóu wáng wáng hòu。

女为诸侯王王后。

cǐ èr zi fēi liú shì，

此二子非刘氏，

yǐ gù tài hòu lián zhī。

以故太后怜之。

xiū chéng zi zhòng jiāo zì，

修成子仲骄恣，

líng zhé lì mín，

陵折吏民，

jiē huàn kǔ zhī。

皆患苦之。

wèi zi fū lì wèi huáng hòu，

卫子夫立为皇后，

hòu dì wèi qīng zì zhòng qīng，

后弟卫青字仲卿，

yǐ dà jiàng jūn fēng wèi cháng píng hóu。

以大将军封为长平侯。

sì zǐ，

四子，

zhǎng zǐ kàng wèi hóu shì zǐ，

长子伉为侯世子，

hóu shì zǐ cháng shì zhōng，

侯世子常侍中，

guì xìng。

贵幸。

qí sān dì jiē fēng wèi hóu，

其三弟皆封为侯，

gè qiān sān bǎi hù，

各千三百户，

yī yuē yīn ān hóu，

一曰阴安侯，

yī èr yuē fā gàn hóu，

一二曰发干侯，

sān yuē yí chūn hóu，

三曰宜春侯，

guì zhèn tiān xià。

贵震天下。

tiān xià gē zhī yuē shēng nán wú xǐ，

天下歌之曰：“生男无喜，

shēng nǚ wú nù，

生女无怒，

dú bú jiàn wèi zi fū bà tiān xià shì shí píng yáng zhǔ guǎ jū，

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是时平阳主寡居，

dāng yòng liè hóu shàng zhǔ。

当用列侯尚主。

zhǔ yǔ zuǒ yòu yì cháng ān zhōng liè hóu kě wèi fū zhě，

主与左右议长安中列侯可为夫者，

jiē yán dà jiàng jūn kě。

皆言大将军可。

zhǔ xiào yuē cǐ chū wú jiā，

主笑曰：“此出吾家，

cháng shǐ lìng qí cóng wǒ chū rù ěr，

常使令骑从我出入耳，

nài hé yòng wèi fū hū zuǒ yòu shì yù zhě yuē jīn dà jiàng jūn zǐ wèi huáng hòu，

柰何用为夫乎？”左右侍御者曰：“今大将军姊为皇后，

sān zi wèi hóu，

三子为侯，

fù guì zhèn dòng tiān xià，

富贵振动天下，

zhǔ hé yǐ yì zhī hū yú shì zhǔ nǎi xǔ zhī。

主何以易之乎？”于是主乃许之。

yán zhī huáng hòu，

言之皇后，

lìng bái zhī wǔ dì，

令白之武帝，

nǎi zhào wèi jiāng jūn shàng píng yáng gōng zhǔ yān。

乃诏卫将军尚平阳公主焉。

chǔ xiān shēng yuē zhàng fū lóng biàn。

褚先生曰：丈夫龙变。

chuán yuē shé huà wéi lóng，

传曰：“蛇化为龙，

bù biàn qí wén jiā huà wéi guó，

不变其文；家化为国，

bù biàn qí xìng。

不变其姓。

zhàng fū dāng shí fù guì，

”丈夫当时富贵，

bǎi è miè chú，

百恶灭除，

guāng yào róng huá，

光耀荣华，

pín jiàn zhī shí hé zú lèi zhī zāi wǔ dì shí，

贫贱之时何足累之哉！ 武帝时，

xìng fū rén yǐn jié yú。

幸夫人尹婕妤。

xíng fū rén hào xíng é，

邢夫人号娙娥，

zhòng rén wèi zhī xíng hé。

众人谓之“娙何”。

xíng hé zhì bǐ zhōng èr qiān dàn，

娙何秩比中二千石，

róng huá zhì bǐ èr qiān dàn，

容华秩比二千石，

jié yú zhì bǐ liè hóu。

婕妤秩比列侯。

cháng cóng jié yú qiān wèi huáng hòu。

常从婕妤迁为皇后。

yǐn fū rén yǔ xíng fū rén tóng shí bìng xìng，

尹夫人与邢夫人同时并幸，

yǒu zhào bù dé xiāng jiàn。

有诏不得相见。

yǐn fū rén zì qǐng wǔ dì，

尹夫人自请武帝，

yuán wàng jiàn xíng fū rén，

原望见邢夫人，

dì xǔ zhī。

帝许之。

jí lìng tā fū rén shì，

即令他夫人饰，

cóng yù zhě shù shí rén，

从御者数十人，

wèi xíng fū rén lái qián。

为邢夫人来前。

yǐn fū rén qián jiàn zhī，

尹夫人前见之，

yuē cǐ fēi xíng fū rén shēn yě。

曰：“此非邢夫人身也。

dì yuē hé yǐ yán zhī duì yuē shì qí shēn mào xíng zhuàng，

”帝曰：“何以言之？”对曰：“视其身貌形状，

bù zú yǐ dāng rén zhǔ yǐ。

不足以当人主矣。

yú shì dì nǎi zhào shǐ xíng fū rén yī gù yī，

”于是帝乃诏使邢夫人衣故衣，

dú shēn lái qián。

独身来前。

yǐn fū rén wàng jiàn zhī，

尹夫人望见之，

yuē cǐ zhēn shì yě。

曰：“此真是也。

yú shì nǎi dī tóu fǔ ér qì，

”于是乃低头俯而泣，

zì tòng qí bù rú yě。

自痛其不如也。

yàn yuē měi nǚ rù shì，

谚曰：“美女入室，

è nǚ zhī chóu。

恶女之仇。

chǔ xiān shēng yuē yù bù bì jiāng hǎi，

” 褚先生曰：浴不必江海，

yào zhī qù gòu mǎ bù bì qí jì，

要之去垢；马不必骐骥，

yào zhī shàn zǒu shì bù bì xián shì，

要之善走；士不必贤世，

yào zhī zhī dào nǚ bù bì guì zhǒng，

要之知道；女不必贵种，

yào zhī zhēn hǎo。

要之贞好。

chuán yuē nǚ wú měi è，

传曰：“女无美恶，

rù shì jiàn dù shì wú xián bù xiào，

入室见妒；士无贤不肖，

rù cháo jiàn jí。

入朝见嫉。

měi nǚ zhě，

”美女者，

è nǚ zhī chóu。

恶女之仇。

qǐ bù rán zāi gōu yì fū rén xìng zhào shì，

岂不然哉！ 钩弋夫人姓赵氏，

hé jiān rén yě。

河间人也。

de xìng wǔ dì，

得幸武帝，

shēng zǐ yī rén，

生子一人，

zhāo dì shì yě。

昭帝是也。

wǔ dì nián qī shí，

武帝年七十，

nǎi shēng zhāo dì。

乃生昭帝。

zhāo dì lì shí，

昭帝立时，

nián wǔ suì ěr。

年五岁耳。

wèi tài zǐ fèi hòu，

卫太子废后，

wèi fù lì tài zǐ。

未复立太子。

ér yàn wáng dàn shàng shū，

而燕王旦上书，

yuán guī guó rù sù wèi。

原归国入宿卫。

wǔ dì nù，

武帝怒，

lì zhǎn qí shǐ zhě yú běi quē。

立斩其使者于北阙。

shàng jū gān quán gōng，

上居甘泉宫，

zhào huà gōng tú huà zhōu gōng fù chéng wáng yě。

召画工图画周公负成王也。

yú shì zuǒ yòu qún chén zhī wǔ dì yì yù lì shǎo zǐ yě。

于是左右群臣知武帝意欲立少子也。

hòu shù rì，

后数日，

dì qiǎn zé gōu yì fū rén。

帝谴责钩弋夫人。

fū rén tuō zān ěr kòu tóu。

夫人脱簪珥叩头。

dì yuē yǐn chí qù，

帝曰：“引持去，

sòng yè tíng yù fū rén hái gù，

送掖庭狱！”夫人还顾，

dì yuē qù xíng，

帝曰：“趣行，

nǚ bù dé huó fū rén sǐ yún yáng gōng。

女不得活！”夫人死云阳宫。

shí bào fēng yáng chén，

时暴风扬尘，

bǎi xìng gǎn shāng。

百姓感伤。

shǐ zhě yè chí guān wǎng zàng zhī，

使者夜持棺往葬之，

fēng shí qí chù。

封识其处。

qí hòu dì xián jū，

其后帝闲居，

wèn zuǒ yòu yuē rén yán yún hé zuǒ yòu duì yuē rén yán qiě lì qí zi，

问左右曰：“人言云何？”左右对曰：“人言且立其子，

hé qù qí mǔ hū dì yuē rán。

何去其母乎？”帝曰：“然。

shì fēi ér cáo yú rén suǒ zhī yě。

是非儿曹愚人所知也。

wǎng gǔ guó jiā suǒ yǐ luàn yě，

往古国家所以乱也，

yóu zhǔ shǎo mǔ zhuàng yě。

由主少母壮也。

nǚ zhǔ dú jū jiāo jiǎn，

女主独居骄蹇，

yín luàn zì zì，

淫乱自恣，

mò néng jìn yě。

莫能禁也。

nǚ bù wén lǚ hòu xié gù zhū wèi wǔ dì shēng zǐ zhě，

女不闻吕后邪？”故诸为武帝生子者，

wú nán nǚ，

无男女，

qí mǔ wú bù qiǎn sǐ，

其母无不谴死，

qǐ kě wèi fēi xián shèng zāi zhāo rán yuǎn jiàn，

岂可谓非贤圣哉！昭然远见，

wèi hòu shì jì lǜ，

为后世计虑，

gù fēi qiǎn wén yú rú zhī suǒ jí yě。

固非浅闻愚儒之所及也。

shì wèi wǔ，

谥为“武”，

qǐ xū zāi。

岂虚哉！。

【史记 · 三十世家 · 外戚世家】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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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 · 三十世家 · 外戚世家】评析

《外戚世家》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创作的一篇文言文，收录于《史记卷四十九·外戚世家第十九》。本篇记述汉高祖至汉武帝五代汉朝皇帝的后妃及后妃亲族的兴衰，以皇后及皇后的亲族为主。所以称为《外戚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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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 · 三十世家 · 外戚世家】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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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 · 三十世家 · 外戚世家】辑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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