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通·内篇·言语第二十】
盖枢机之发，荣辱之主，言之不文，行之不远，则知饰词专对，古之所重也。
夫上古之世，人惟朴略，言语难晓，训释方通。是以寻理则事简而意深，考文则词艰而义释，若《尚书》载伊尹之训，皋陶之谟，《洛诰》、《牧誓》、《泰誓》是也。周监二代，郁郁乎文。大夫、行人，尤重词命，语微婉而多切，言流靡而不淫，若《春秋》载吕相绝秦，子产献捷，臧孙谏君纳鼎，魏绛对戮杨干是也。
战国虎争，驰说云涌，人持《弄丸》之辩，家挟《飞钳》之术，剧谈者以谲诳为宗，利口者以寓言为主，若《史记》载苏秦合从，张仪连横，范睢反间以相秦，鲁连解纷而全赵是也。
逮汉、魏以降，周、隋而往，世皆尚文，时无专对。运筹画策，自具于章表；献可替否，总归于笔札。宰我、子贡之道不行，苏秦、张仪之业遂废矣。假有忠言切谏，《答戏》、《解嘲》，其可称者，若朱云折槛以抗愤，张纲埋轮而献直。
秦宓之酬吴客，王融之答虏使，此之小辩，曾何足云。是以历选载言，布诸方册，自汉以下，无足观焉。
寻夫战国已前，其言皆可讽咏，非但笔削所致，良由体质素美。何以核诸？
至如讨“鹑贲”、“鸲鹆”，童竖之谣也；“山木”、“辅车”，时俗之谚也；“皤腹弃甲”，城者之讴也；“原田是谋”，舆人之诵也。斯皆刍词鄙句，犹能温润若此，况乎束带立朝之土，加以多闻博古之识者哉！则知时人出言，史官入记，虽有讨论润色，终不失其梗概者也。
夫《三传》之说，既不习于《尚书》；两汉之词，又多违于《战策》。足以验氓俗之递改，知岁时之不同。而后来作者，通无远识，记其当世口语，罕能从实而书，方复追效昔人，示其稽古。是以好丘明者，则偏摸《左传》；爱子长者，则全学史公。用使周、秦言辞见于魏、晋之代，楚、汉应对行乎宋、齐之日。而伪修混沌，失彼天然，今古以之不纯，真伪由其相乱。故裴少期讥孙盛录曹公平素之语，而全作夫差亡灭之词。虽言似《春秋》，而事殊乖越者矣。
然自咸、洛不守，龟鼎南迁，江左为礼乐之乡，金陵实图书之府，故其俗犹能语存规检，言喜风流，颠沛造次，不忘经籍。而史臣修饰，无所费功。
其于中国则不然，何者？于斯时也，先王桑梓，剪为蛮貊，被发左衽，充牣神州。其中辩若驹支，学如郯子，有时而遇，不可多得。而彦鸾修伪国诸史，收、弘撰《魏》、《周》二书，必讳彼夷音，变成华语，等杨由之听雀，如介葛之闻牛，斯亦可矣。而于其间，则有妄益文彩，虚加风物，援引《诗》、《书》，宪章《史》、《汉》。遂使且渠、乞伏，儒雅比于元封，拓跋、宇文，德音同于正始。华而失实，过莫大焉。
唯王、宋著书，叙元、高时事，抗词正笔，务存直道，方言世语，由此毕彰。
而今之学者，皆尤二子，以言多滓秽，语伤浅俗。夫本质如此，而推过史臣，犹鉴者见嫫姆多媸，而归罪于明镜也。
又世之议者，咸以北朝众作，《周史》为工。盖赏其记言之体，多同于古故也。夫以枉饰虚言，都捐实事，便号以良直，师其模楷，是则董狐、南史，举目可求，班固、华峤，比肩皆是者矣。
近有敦煌张太素、中山郎余令，并称述者，自负史才。郎著《孝德传》，张著《隋后略》。凡所撰今语，皆依仿旧辞。若选言可以效古而书，其难类者，则忽而不取，料其所弃，可胜纪哉？
盖江芈骂商臣曰：“呼！役夫，宜君王废汝而立职。”汉王怒郦生曰：“竖儒，几败乃公事。”单固谓杨康曰：“老奴，汝死自其分。”乐广叹卫价曰：“谁家生得宁馨儿！”斯并当时侮嫚之词，流俗鄙俚之说。必播以唇吻，传诸讽诵，而世人皆以为上之二言不失清雅，而下之两句殊为鲁朴者，何哉？盖楚、汉世隔，事已成古，魏、晋年近，言犹类今。已古者即谓其文，犹今者乃惊其质。
夫天地长久，风俗无恒，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而作者皆怯书今语，勇效昔言，不其惑乎！苟记言则约附《五经》，载语则依凭《三史》，是春秋之俗，战国之风，互两仪而并存，经千载其如一，奚验以今来古往，质文之屡变者哉？
盖善为政者，不择人而理，故俗无精粗，咸被其化；工为史者，不选事而书，故言无美恶，尽传于后。若事皆不谬，言必近真，庶几可与古人同居，何止得其糟粕而已。
【史通·内篇·言语第二十】拼音版/注音版
shǐ tōng nèi piān yán yǔ dì èr shí。
史通·内篇·言语第二十。
liú zhī jǐ。
刘知几。
gài shū jī zhī fā，
盖枢机之发，
róng rǔ zhī zhǔ，
荣辱之主，
yán zhī bù wén，
言之不文，
xíng zhī bù yuǎn，
行之不远，
zé zhī shì cí zhuān duì，
则知饰词专对，
gǔ zhī suǒ zhòng yě。
古之所重也。
fū shàng gǔ zhī shì，
夫上古之世，
rén wéi pǔ lüè，
人惟朴略，
yán yǔ nán xiǎo，
言语难晓，
xùn shì fāng tōng。
训释方通。
shì yǐ xún lǐ zé shì jiǎn ér yì shēn，
是以寻理则事简而意深，
kǎo wén zé cí jiān ér yì shì，
考文则词艰而义释，
ruò shàng shū zài yī yǐn zhī xùn，
若《尚书》载伊尹之训，
gāo yáo zhī mó，
皋陶之谟，
luò gào mù shì tài shì shì yě。
《洛诰》、《牧誓》、《泰誓》是也。
zhōu jiān èr dài，
周监二代，
yù yù hū wén。
郁郁乎文。
dài fū xíng rén，
大夫、行人，
yóu zhòng cí mìng，
尤重词命，
yǔ wēi wǎn ér duō qiè，
语微婉而多切，
yán liú mí ér bù yín，
言流靡而不淫，
ruò chūn qiū zài lǚ xiāng jué qín，
若《春秋》载吕相绝秦，
zǐ chǎn xiàn jié，
子产献捷，
zāng sūn jiàn jūn nà dǐng，
臧孙谏君纳鼎，
wèi jiàng duì lù yáng gàn shì yě。
魏绛对戮杨干是也。
zhàn guó hǔ zhēng，
战国虎争，
chí shuō yún yǒng，
驰说云涌，
rén chí nòng wán zhī biàn，
人持《弄丸》之辩，
jiā xié fēi qián zhī shù，
家挟《飞钳》之术，
jù tán zhě yǐ jué kuáng wèi zōng，
剧谈者以谲诳为宗，
lì kǒu zhě yǐ yù yán wéi zhǔ，
利口者以寓言为主，
ruò shǐ jì zǎi sū qín hé cóng，
若《史记》载苏秦合从，
zhāng yí lián héng，
张仪连横，
fàn suī fǎn jiàn yǐ xiāng qín，
范睢反间以相秦，
lǔ lián jiě fēn ér quán zhào shì yě。
鲁连解纷而全赵是也。
dǎi hàn wèi yǐ jiàng，
逮汉、魏以降，
zhōu suí ér wǎng，
周、隋而往，
shì jiē shàng wén，
世皆尚文，
shí wú zhuān duì。
时无专对。
yùn chóu huà cè，
运筹画策，
zì jù yú zhāng biǎo xiàn kě tì fǒu，
自具于章表；献可替否，
zǒng guī yú bǐ zhá。
总归于笔札。
zǎi wǒ zǐ gòng zhī dào bù xíng，
宰我、子贡之道不行，
sū qín zhāng yí zhī yè suì fèi yǐ。
苏秦、张仪之业遂废矣。
jiǎ yǒu zhōng yán qiè jiàn，
假有忠言切谏，
dá xì jiě cháo，
《答戏》、《解嘲》，
qí kě chēng zhě，
其可称者，
ruò zhū yún shé jiàn yǐ kàng fèn，
若朱云折槛以抗愤，
zhāng gāng mái lún ér xiàn zhí。
张纲埋轮而献直。
qín mì zhī chóu wú kè，
秦宓之酬吴客，
wáng róng zhī dá lǔ shǐ，
王融之答虏使，
cǐ zhī xiǎo biàn，
此之小辩，
céng hé zú yún。
曾何足云。
shì yǐ lì xuǎn zài yán，
是以历选载言，
bù zhū fāng cè，
布诸方册，
zì hàn yǐ xià，
自汉以下，
wú zú guān yān。
无足观焉。
xún fū zhàn guó yǐ qián，
寻夫战国已前，
qí yán jiē kě fěng yǒng，
其言皆可讽咏，
fēi dàn bǐ xuē suǒ zhì，
非但笔削所致，
liáng yóu tǐ zhì sù měi。
良由体质素美。
hé yǐ hé zhū zhì rú tǎo chún bēn qú yù，
何以核诸？ 至如讨“鹑贲”、“鸲鹆”，
tóng shù zhī yáo yě shān mù fǔ chē，
童竖之谣也；“山木”、“辅车”，
shí sú zhī yàn yě pó fù qì jiǎ，
时俗之谚也；“皤腹弃甲”，
chéng zhě zhī ōu yě yuán tián shì móu，
城者之讴也；“原田是谋”，
yú rén zhī sòng yě。
舆人之诵也。
sī jiē chú cí bǐ jù，
斯皆刍词鄙句，
yóu néng wēn rùn ruò cǐ，
犹能温润若此，
kuàng hū shù dài lì cháo zhī tǔ，
况乎束带立朝之土，
jiā yǐ duō wén bó gǔ zhī shí zhě zāi zé zhī shí rén chū yán，
加以多闻博古之识者哉！则知时人出言，
shǐ guān rù jì，
史官入记，
suī yǒu tǎo lùn rùn sè，
虽有讨论润色，
zhōng bù shī qí gěng gài zhě yě。
终不失其梗概者也。
fū sān chuán zhī shuō，
夫《三传》之说，
jì bù xí yú shàng shū liǎng hàn zhī cí，
既不习于《尚书》；两汉之词，
yòu duō wéi yú zhàn cè。
又多违于《战策》。
zú yǐ yàn máng sú zhī dì gǎi，
足以验氓俗之递改，
zhī suì shí zhī bù tóng。
知岁时之不同。
ér hòu lái zuò zhě，
而后来作者，
tōng wú yuǎn shí，
通无远识，
jì qí dāng shì kǒu yǔ，
记其当世口语，
hǎn néng cóng shí ér shū，
罕能从实而书，
fāng fù zhuī xiào xī rén，
方复追效昔人，
shì qí jī gǔ。
示其稽古。
shì yǐ hǎo qiū míng zhě，
是以好丘明者，
zé piān mō zuǒ zhuàn ài zǐ zhǎng zhě，
则偏摸《左传》；爱子长者，
zé quán xué shǐ gōng。
则全学史公。
yòng shǐ zhōu qín yán cí jiàn yú wèi jìn zhī dài，
用使周、秦言辞见于魏、晋之代，
chǔ hàn yìng duì xíng hū sòng qí zhī rì。
楚、汉应对行乎宋、齐之日。
ér wěi xiū hùn dùn，
而伪修混沌，
shī bǐ tiān rán，
失彼天然，
jīn gǔ yǐ zhī bù chún，
今古以之不纯，
zhēn wěi yóu qí xiāng luàn。
真伪由其相乱。
gù péi shǎo qī jī sūn shèng lù cáo gōng píng sù zhī yǔ，
故裴少期讥孙盛录曹公平素之语，
ér quán zuò fū chāi wáng miè zhī cí。
而全作夫差亡灭之词。
suī yán shì chūn qiū，
虽言似《春秋》，
ér shì shū guāi yuè zhě yǐ。
而事殊乖越者矣。
rán zì xián luò bù shǒu，
然自咸、洛不守，
guī dǐng nán qiān，
龟鼎南迁，
jiāng zuǒ wèi lǐ yuè zhī xiāng，
江左为礼乐之乡，
jīn líng shí tú shū zhī fǔ，
金陵实图书之府，
gù qí sú yóu néng yǔ cún guī jiǎn，
故其俗犹能语存规检，
yán xǐ fēng liú，
言喜风流，
diān pèi zào cì，
颠沛造次，
bù wàng jīng jí。
不忘经籍。
ér shǐ chén xiū shì，
而史臣修饰，
wú suǒ fèi gōng。
无所费功。
qí yú zhōng guó zé bù rán，
其于中国则不然，
hé zhě yú sī shí yě，
何者？于斯时也，
xiān wáng sāng zǐ，
先王桑梓，
jiǎn wèi mán mò，
剪为蛮貊，
bèi fā zuǒ rèn，
被发左衽，
chōng rèn shén zhōu。
充牣神州。
qí zhōng biàn ruò jū zhī，
其中辩若驹支，
xué rú tán zi，
学如郯子，
yǒu shí ér yù，
有时而遇，
bù kě duō de。
不可多得。
ér yàn luán xiū wěi guó zhū shǐ，
而彦鸾修伪国诸史，
shōu hóng zhuàn wèi zhōu èr shū，
收、弘撰《魏》、《周》二书，
bì huì bǐ yí yīn，
必讳彼夷音，
biàn chéng huá yǔ，
变成华语，
děng yáng yóu zhī tīng què，
等杨由之听雀，
rú jiè gé zhī wén niú，
如介葛之闻牛，
sī yì kě yǐ。
斯亦可矣。
ér yú qí jiān，
而于其间，
zé yǒu wàng yì wén cǎi，
则有妄益文彩，
xū jiā fēng wù，
虚加风物，
yuán yǐn shī shū，
援引《诗》、《书》，
xiàn zhāng shǐ hàn。
宪章《史》、《汉》。
suì shǐ qiě qú qǐ fú，
遂使且渠、乞伏，
rú yǎ bǐ yú yuán fēng，
儒雅比于元封，
tuò bá yǔ wén，
拓跋、宇文，
dé yīn tóng yú zhèng shǐ。
德音同于正始。
huá ér shī shí，
华而失实，
guò mò dà yān。
过莫大焉。
wéi wáng sòng zhù shū，
唯王、宋著书，
xù yuán gāo shí shì，
叙元、高时事，
kàng cí zhèng bǐ，
抗词正笔，
wù cún zhí dào，
务存直道，
fāng yán shì yǔ，
方言世语，
yóu cǐ bì zhāng。
由此毕彰。
ér jīn zhī xué zhě，
而今之学者，
jiē yóu èr zi，
皆尤二子，
yǐ yán duō zǐ huì，
以言多滓秽，
yǔ shāng qiǎn sú。
语伤浅俗。
fū běn zhì rú cǐ，
夫本质如此，
ér tuī guò shǐ chén，
而推过史臣，
yóu jiàn zhě jiàn mó mǔ duō chī，
犹鉴者见嫫姆多媸，
ér guī zuì yú míng jìng yě。
而归罪于明镜也。
yòu shì zhī yì zhě，
又世之议者，
xián yǐ běi cháo zhòng zuò，
咸以北朝众作，
zhōu shǐ wèi gōng。
《周史》为工。
gài shǎng qí jì yán zhī tǐ，
盖赏其记言之体，
duō tóng yú gǔ gù yě。
多同于古故也。
fū yǐ wǎng shì xū yán，
夫以枉饰虚言，
dōu juān shí shì，
都捐实事，
biàn hào yǐ liáng zhí，
便号以良直，
shī qí mó kǎi，
师其模楷，
shì zé dǒng hú nán shǐ，
是则董狐、南史，
jǔ mù kě qiú，
举目可求，
bān gù huá jiào，
班固、华峤，
bǐ jiān jiē shì zhě yǐ。
比肩皆是者矣。
jìn yǒu dūn huáng zhāng tài sù zhōng shān láng yú lìng，
近有敦煌张太素、中山郎余令，
bìng chēng shù zhě，
并称述者，
zì fù shǐ cái。
自负史才。
láng zhe xiào dé chuán，
郎著《孝德传》，
zhāng zhe suí hòu lüè。
张著《隋后略》。
fán suǒ zhuàn jīn yǔ，
凡所撰今语，
jiē yī fǎng jiù cí。
皆依仿旧辞。
ruò xuǎn yán kě yǐ xiào gǔ ér shū，
若选言可以效古而书，
qí nán lèi zhě，
其难类者，
zé hū ér bù qǔ，
则忽而不取，
liào qí suǒ qì，
料其所弃，
kě shèng jì zāi gài jiāng mǐ mà shāng chén yuē hū yì fū，
可胜纪哉？ 盖江芈骂商臣曰：“呼！役夫，
yí jūn wáng fèi rǔ ér lì zhí。
宜君王废汝而立职。
hàn wáng nù lì shēng yuē shù rú，
”汉王怒郦生曰：“竖儒，
jǐ bài nǎi gōng shì。
几败乃公事。
dān gù wèi yáng kāng yuē lǎo nú，
”单固谓杨康曰：“老奴，
rǔ sǐ zì qí fēn。
汝死自其分。
lè guǎng tàn wèi jià yuē shuí jiā shēng de níng xīn ér sī bìng dāng shí wǔ mān zhī cí，
”乐广叹卫价曰：“谁家生得宁馨儿！”斯并当时侮嫚之词，
liú sú bǐ lǐ zhī shuō。
流俗鄙俚之说。
bì bō yǐ chún wěn，
必播以唇吻，
chuán zhū fěng sòng，
传诸讽诵，
ér shì rén jiē yǐ wéi shàng zhī èr yán bù shī qīng yǎ，
而世人皆以为上之二言不失清雅，
ér xià zhī liǎng jù shū wèi lǔ pǔ zhě，
而下之两句殊为鲁朴者，
hé zāi gài chǔ hàn shì gé，
何哉？盖楚、汉世隔，
shì yǐ chéng gǔ，
事已成古，
wèi jìn nián jìn，
魏、晋年近，
yán yóu lèi jīn。
言犹类今。
yǐ gǔ zhě jí wèi qí wén，
已古者即谓其文，
yóu jīn zhě nǎi jīng qí zhì。
犹今者乃惊其质。
fū tiān dì cháng jiǔ，
夫天地长久，
fēng sú wú héng，
风俗无恒，
hòu zhī shì jīn，
后之视今，
yì yóu jīn zhī shì xī。
亦犹今之视昔。
ér zuò zhě jiē qiè shū jīn yǔ，
而作者皆怯书今语，
yǒng xiào xī yán，
勇效昔言，
bù qí huò hū gǒu jì yán zé yuē fù wǔ jīng，
不其惑乎！苟记言则约附《五经》，
zài yǔ zé yī píng sān shǐ，
载语则依凭《三史》，
shì chūn qiū zhī sú，
是春秋之俗，
zhàn guó zhī fēng，
战国之风，
hù liǎng yí ér bìng cún，
互两仪而并存，
jīng qiān zǎi qí rú yī，
经千载其如一，
xī yàn yǐ jīn lái gǔ wǎng，
奚验以今来古往，
zhì wén zhī lǚ biàn zhě zāi gài shàn wéi zhèng zhě，
质文之屡变者哉？ 盖善为政者，
bù zé rén ér lǐ，
不择人而理，
gù sú wú jīng cū，
故俗无精粗，
xián bèi qí huà gōng wèi shǐ zhě，
咸被其化；工为史者，
bù xuǎn shì ér shū，
不选事而书，
gù yán wú měi è，
故言无美恶，
jǐn chuán yú hòu。
尽传于后。
ruò shì jiē bù miù，
若事皆不谬，
yán bì jìn zhēn，
言必近真，
shù jī kě yǔ gǔ rén tóng jū，
庶几可与古人同居，
hé zhǐ dé qí zāo pò ér yǐ。
何止得其糟粕而已。
唐徐州彭城人，字子玄。刘知柔弟。高宗永隆进士。调获嘉主簿。武则天时累迁凤阁舍人，兼修国史。中宗时，擢太子率更令，迁秘书少监，参与编修《则天皇后实录》。又著《史通》四十九篇，于景龙四年成书。玄宗开元初迁左散骑常侍，仍领史事，坐事贬安州别驾。卒谥文。知几前后修史近三十年，主张秉笔直书，以为史家须具才、学、识三长。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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