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通·内篇·书志第八

刘知几 - [唐]

夫刑法、礼乐、风土、山川，求诸文籍，出于《三礼》。及班、马著史，别裁书志。考其所记，多效《礼经》。且纪传之外，有所不尽，只字片文，于斯备录。语其通博，信作者之渊海也。

原夫司马迁曰书，班固曰志，蔡邕曰意，华峤曰典，张勃曰录，何法盛曰说。

名目虽异，体统不殊。亦犹楚谓之梼杌，晋谓之乘，鲁谓之春秋，其义一也。

于其编目，则有前曰《平准》，后云《食货》；古号《河渠》，今称《沟洫》；析《郊祀》为《宗庙》，分《礼乐》为《威仪》；《悬象》出于《天文》，《郡国》生于《地理》。如斯变革，不可胜计，或名非而物是，或小异而大同。但作者爱奇，耻于仍旧，必寻源讨本，其归一揆也。

若乃《五行》、《艺文》，班补子长之阙；《百官》、《舆服》，谢拾孟坚之遗。王隐后来，加以《瑞异》；魏收晚进，弘以《释老》。斯则自我作故，出乎胸臆，求诸历代，不过一二者焉。

大抵志之为篇，其流十五六家而已。其间则有妄入编次，虚张部帙，而积已久，不悟其非。亦有事应可书，宜别标一题，而古来作者，曾未觉察。今略陈其义，列于下云。（以上《书志序》）

夫两曜百星，丽于玄象，非如九州万国，废置无恒。故海田可变，而景纬无易。古之天犹今之天也，今之天即古之天也，必欲刊之国史，施于何代不可也？

但《史记》包括所及，区域绵长，故书有《天官》，诸者竟忘其误，榷而为论，未见其宜。班固因循，复以天文作志，志无汉事而隶入《汉书》，寻篇考限，睹其乖越者矣。降及有晋，迄于隋氏，或地止一隅，或年才二世，而彼苍列志，其篇倍多，流宕忘归，不知纪极。方于《汉史》，又孟坚之罪人也。

窃以国史所书，宜述当时之事。必为志而论天象也，但载其时彗孛氛祲，薄食晦明，裨灶梓慎之所占，京房、李郃之所候。至如惑退舍，宋公延龄，中台告坼，晋相速祸，星集颍川而贤人聚，月犯少微而处士亡，如斯之类，志之可也。

若乃体分蒙澒，色著青苍，丹曦素魄之躔次，黄道紫宫之分野，既不预于人事，辄编之于策书，故曰刊之国史，施于何代不可也。其间唯有袁山松、沈约、萧子显、魏收等数家，颇觉其非，不遵旧例。凡所记录，多合事宜。寸有所长，贤于班、马远矣。（以上《天文志》）

伏羲已降，文籍始备。逮于战国，其书五车，传之无穷，是曰不朽。夫古之所制，我有何力，而班《汉》定其流别，编为《艺文志》。论其妄载，事等上篇。

《续汉》已还，祖述不暇。夫前志已录，而后志仍书，篇目如旧，频烦互出，何异以水济水，谁能饮之者乎？

且《汉书》之志天文、艺文也，盖欲广列篇名，示存书体而已。文字既少，披阅易周，故虽乖节文，而未甚秽累。既而后来继述，其流日广。天文则星占、月会、浑图、周髀之流，艺文则四部、《七录》、《中经》、秘阁之辈，莫不各逾三箧，自成一家。史臣所书，宜其辍简。而近世有著《隋书》者，乃广包众作，勒成二志，骋其繁富，百倍前修。非唯循覆车而重轨，亦复加阔眉以半额者矣。

但自史之立志，非复一门，其理有不安，多从沿革。唯《艺文》一体，古今是同，详求厥义，未见其可。愚谓凡撰志者，宜除此篇。必不能去，当变其体。

近者宋孝王《关东风俗传》亦有《坟籍志》，其所录皆邺下文儒之士，雠校之司。

所列书名，唯取当时撰者。习兹楷则，庶免讥嫌。语曰：“虽有丝麻，无弃菅蒯。”

于宋生得之矣。（以上《艺文志》）

夫灾祥之作，以表吉凶。此理昭昭，不易诬也。然则麒麟斗而日月蚀，鲸鲵死而彗星出，河变应于千年，山崩由于朽壤。又语曰：“太岁在酉，乞浆得酒；太岁在巳，贩妻鬻子。”则知吉凶递代，如盈缩循环，此乃关诸天道，不复系乎人事。

且周王决疑，龟焦蓍折，宋皇誓众，竿坏幡亡，枭止凉师之营，鵩集贾生之舍。斯皆妖灾著象，而福禄来钟，愚智不能知，晦明莫之测也。然而古之国史，闻异则书，未必皆审其休咎，详其美恶也。故诸侯相赴，有异不为灾，见于《春秋》，其事非一。

洎汉兴，儒者乃考《洪范》以释阴阳。其事也如江璧传于郑客，远应始皇；卧柳植于上林，近符宣帝。门枢白发，元后之祥；桂树黄雀，新都之识谶。举夫一二，良有可称。至于蜚蜮蝝螽，震食崩坼，陨霜雨雹，大水无冰，其所证明，宝皆迂阔。故当春秋之世，其在于鲁也，如有旱雩舛侯，螟螣伤苗之属，是时或秦人归遂，或毛伯赐命，或滕、邾入朝，或晋、楚来聘。皆持此恒事，应彼咎徵，昊穹垂谪，厥罚安在？探赜索隐，其可略诸。

且史之记载，难以周悉。近者宋氏，年唯五纪，地只江、淮，书满百篇，号为繁富。作者犹广之以《拾遣》，加之以《语录》。况彼《春秋》之所记也，二百四十年行事，夷夏之国尽书，而《经传集解》卷才三十。则知其言所略。盖亦多矣。而汉代儒者，罗灾眚于二百年外，讨符会于三十卷中，安知事有不应于人失其事？何得苟有变而必知其兆者哉！

若乃采前文而改易其说，谓王札子之作乱，在彼成年；夏徵舒之构逆，当夫昭代；楚严作霸，荆国始僣称王；高宗谅阴，亳都实生桑谷。晋悼临国，六卿专政，以君事臣；鲁僖末年，三桓世官，杀嫡立庶。斯皆不凭章句，直取胸怀，或以前为后，以虚为实。移的就箭，曲取相谐；掩耳盗钟，自云无觉。讵知后生可畏，来者难诬者邪！

又品藻群流，题目庶类，谓莒为大国，菽为强草，鹙著青色，负蠜非中国之虫，鸲鹆为夷狄之鸟。如斯诡妄，不可殚论。而班固就加纂次，曾靡铨择，因以五行编而为志，不亦惑乎？

且每有叙一灾，推一怪，董、京之说，前后相反；向、歆之解，父子不同。

遂乃双载其文，两存厥理。言无准的，事益烦费，岂所谓撮其机要，收彼菁华者哉！

自汉中兴已还，迄于宋、齐、其间司马彪、藏荣绪、沈约、萧子显相承载笔，竞志五行。虽未能尽善，而大较多实。何者？如彪之徒，皆自以名惭汉儒，才劣班史，凡所辩论，务守常途。既动遵绳墨，故理绝河汉。兼以古书从略，求徵应者难该；近史尚繁，考祥符者易洽。此昔人所以言有乖越，后进所以事反精审也。

然则天道辽远，裨灶焉知？日蚀不常，文伯所对。至如梓慎之占星象，赵达之明风角，单扬识魏祚于黄龙，董养徵晋乱于苍鸟，斯皆肇彰先觉，取验将来，言必有中，语无虚发。苟志之竹帛，其谁曰不然。若乃前事已往，后来追证，课彼虚说，成此游词，多见其老生常谈，徒烦翰墨者矣。

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又曰：“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又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呜呼！世之作者，其鉴之哉！谈何容易，驷不及舌，无为强著一书，受嗤千载也。（以上《五行志》）

或以为天文、艺文，虽非《汉书》所宜取，而可广闻见，难为删削也。对曰：苟事非其限，而越理成书，自可触类而长，于何不录？又有要于此者，今可得而言焉。

夫圆首方足，含灵受气，吉凶形于相貌，贵贱彰于骨法，生人之所欲知也。

四支六府，疴瘵所缠，苟详其孔穴，则砭灼无误，此养生之尤急也。且身名并列，亲疏自明，岂可近昧形骸，而远求辰象！既天文有志，何不为《人形志》乎？茫茫九州，言语各异，大汉輶轩之使，译导而通，足以验风俗之不同，示皇威之广被。且事当炎运，尤相关涉，《尔雅》释物，非无往例。既艺文有志，何不为《方言志》乎？但班固缀孙卿之词，以序《刑法》；探孟轲之语，用裁《食货》，《五行》出刘向《洪范》，《艺文》取刘歆《七略》，因人成事，其目遂多。至若许负《相经》、扬雄《方言》，并当时所重，见传流俗。若加以二志，幸有其书，何独舍诸？深所未晓。

历观众史，诸志列名，或前略而后详，或古无而今有。虽递补所阙，各自以为工，榷而论之，皆未得其最。

盖可以为志者，其道有三焉：一曰《都邑志》，二曰《氏族志》，三曰《方物志》。何者？京邑翼翼，四方是则。千门万户，兆庶仰其威神；虎踞龙蹯，帝王表其尊极。兼复土阶卑室，好约者所以安人；阿房、未央，穷奢者由其败国。

此则其恶可以诫世，其善可以劝后者也。且宫阙制度，朝廷轨仪，前王所为，后王取则。故齐府肇建，颂魏都以立宫；代国初迁，写吴京而树阙。故知经始之义，卜揆之功，经百王而不易，无一日而可废也。至如两汉之都咸、洛，晋、宋之宅金陵，魏徙伊、瀍，齐居漳、滏，隋氏二世，分置两都，此并规模宏远，名号非一。凡为国史者，宜各撰《都邑志》，列于《舆服》之上。

金石、草木、缟纻、丝枲之流，鸟兽、虫鱼、齿革、羽毛之类，或百蛮攸税，或万国是供，《夏书》则编于《禹贡》，《周书》则托于《王会》。亦有图形九牧之鼎，列状四荒之经。观之者擅其博闻，学之者骋其多识。自汉氏拓境，无国不宾，则有筇竹传节，蒟酱流味，大宛献其善马，条支致其巨雀。爰及魏、晋，迄于周、隋，咸迹遐迩来王，任土作贡。异物归于计吏，奇名显于职方。凡为国史者，宜各撰《方物志》，列于《食货》之首。

帝王苗裔，公侯子孙，余庆所钟，百世无绝。能言吾祖，郯子见师于孔公；不议其先，籍谈取诮于姬后。故周撰《世本》，式辨诸宗；楚置三闾，实掌王族。

逮于晚叶，谱学尤烦。用之于官，可以品藻士庶；施之于国，可以甄别华夷。自刘、曹受命，雍、豫为宅，世胄相承，子孙蕃衍。及永嘉东渡，流寓扬、越；代氏南迁，革夷从夏。于是中朝江左，南北混淆；华壤边民，虏汉相杂。隋有天下，文轨大同；江外、山东，人物殷凑。其间高门素族，非复一家；郡正州都，世掌其任。凡为国史者，宜各撰《氏族志》，列于《百官》之下。

盖自都邑以降，氏族而往，实为志者所宜先，而诸史竟无其录。如休文《宋籍》，广以《符瑞》；伯起《魏篇》，加之《释老》。徒以不急为务，曾何足云。

惟此数条，粗加商略，得失利害，从可知矣。庶乎后来作者，择其善而行之。

或问曰：子以都邑、氏族、方物宜各纂次，以志名编。夫史之有志，多凭旧说，苟世无其录，则阙而不编，此都邑之流所以不果列志也。对曰：案帝王建国，本无恒所，作者记事，亦在相时。远则汉有《三辅典》，近则隋有《东都记》。

于南则有宋《南徐州记》、《晋宫阙名》，于北则有《洛阳伽蓝记》、《邺都故事》。盖都邑之事，尽在是矣。

谱牒之作，盛于中古。汉有赵岐《三辅决录》，晋有挚虞《族姓记》。江左有两王《百家谱》，中原有《方思格》。盖氏族之事，尽在事矣。自沈莹著《监海水土》，周处撰《阳羡风土》，厥类众多，谅非一族。是以《地理》为书，陆澄集而难尽；《水经》加注，郦元编而不穷。盖方物之事，尽在是矣。凡此诸书，代不乏作，必聚而为志，奚患无文？譬夫涉海求鱼，登山采木，至于鳞介修短，柯条巨细，盖在择之而已。苟为鱼人、匠者，何虑山海之贫罄哉？（以上杂志）

史通·内篇·书志第八翻译文

史通·内篇·书志第八拼音版/注音版

shǐ tōng nèi piān shū zhì dì bā。

史通·内篇·书志第八。

liú zhī jǐ。

刘知几。

fū xíng fǎ lǐ yuè fēng tǔ shān chuān，

夫刑法、礼乐、风土、山川，

qiú zhū wén jí，

求诸文籍，

chū yú sān lǐ。

出于《三礼》。

jí bān mǎ zhe shǐ，

及班、马著史，

bié cái shū zhì。

别裁书志。

kǎo qí suǒ jì，

考其所记，

duō xiào lǐ jīng。

多效《礼经》。

qiě jì chuán zhī wài，

且纪传之外，

yǒu suǒ bù jìn，

有所不尽，

zhī zì piàn wén，

只字片文，

yú sī bèi lù。

于斯备录。

yǔ qí tōng bó，

语其通博，

xìn zuò zhě zhī yuān hǎi yě。

信作者之渊海也。

yuán fū sī mǎ qiān yuē shū，

原夫司马迁曰书，

bān gù yuē zhì，

班固曰志，

cài yōng yuē yì，

蔡邕曰意，

huá jiào yuē diǎn，

华峤曰典，

zhāng bó yuē lù，

张勃曰录，

hé fǎ shèng yuē shuō。

何法盛曰说。

míng mù suī yì，

名目虽异，

tǐ tǒng bù shū。

体统不殊。

yì yóu chǔ wèi zhī táo wù，

亦犹楚谓之梼杌，

jìn wèi zhī chéng，

晋谓之乘，

lǔ wèi zhī chūn qiū，

鲁谓之春秋，

qí yì yī yě。

其义一也。

yú qí biān mù，

于其编目，

zé yǒu qián yuē píng zhǔn，

则有前曰《平准》，

hòu yún shí huò gǔ hào hé qú，

后云《食货》；古号《河渠》，

jīn chēng gōu xù xī jiāo sì wèi zōng miào，

今称《沟洫》；析《郊祀》为《宗庙》，

fēn lǐ yuè wèi wēi yí xuán xiàng chū yú tiān wén，

分《礼乐》为《威仪》；《悬象》出于《天文》，

jùn guó shēng yú dì lǐ。

《郡国》生于《地理》。

rú sī biàn gé，

如斯变革，

bù kě shèng jì，

不可胜计，

huò míng fēi ér wù shì，

或名非而物是，

huò xiǎo yì ér dà tóng。

或小异而大同。

dàn zuò zhě ài qí，

但作者爱奇，

chǐ yú réng jiù，

耻于仍旧，

bì xún yuán tǎo běn，

必寻源讨本，

qí guī yī kuí yě。

其归一揆也。

ruò nǎi wǔ xíng yì wén，

若乃《五行》、《艺文》，

bān bǔ zǐ zhǎng zhī quē bǎi guān yú fú，

班补子长之阙；《百官》、《舆服》，

xiè shí mèng jiān zhī yí。

谢拾孟坚之遗。

wáng yǐn hòu lái，

王隐后来，

jiā yǐ ruì yì wèi shōu wǎn jìn，

加以《瑞异》；魏收晚进，

hóng yǐ shì lǎo。

弘以《释老》。

sī zé zì wǒ zuò gù，

斯则自我作故，

chū hū xiōng yì，

出乎胸臆，

qiú zhū lì dài，

求诸历代，

bù guò yī èr zhě yān。

不过一二者焉。

dà dǐ zhì zhī wèi piān，

大抵志之为篇，

qí liú shí wǔ liù jiā ér yǐ。

其流十五六家而已。

qí jiān zé yǒu wàng rù biān cì，

其间则有妄入编次，

xū zhāng bù zhì，

虚张部帙，

ér jī yǐ jiǔ，

而积已久，

bù wù qí fēi。

不悟其非。

yì yǒu shì yīng kě shū，

亦有事应可书，

yí bié biāo yī tí，

宜别标一题，

ér gǔ lái zuò zhě，

而古来作者，

céng wèi jué chá。

曾未觉察。

jīn lüè chén qí yì，

今略陈其义，

liè yú xià yún。

列于下云。

yǐ shàng shū zhì xù fū liǎng yào bǎi xīng，

（以上《书志序》） 夫两曜百星，

lì yú xuán xiàng，

丽于玄象，

fēi rú jiǔ zhōu wàn guó，

非如九州万国，

fèi zhì wú héng。

废置无恒。

gù hǎi tián kě biàn，

故海田可变，

ér jǐng wěi wú yì。

而景纬无易。

gǔ zhī tiān yóu jīn zhī tiān yě，

古之天犹今之天也，

jīn zhī tiān jí gǔ zhī tiān yě，

今之天即古之天也，

bì yù kān zhī guó shǐ，

必欲刊之国史，

shī yú hé dài bù kě yě dàn shǐ jì bāo kuò suǒ jí，

施于何代不可也？ 但《史记》包括所及，

qū yù mián cháng，

区域绵长，

gù shū yǒu tiān guān，

故书有《天官》，

zhū zhě jìng wàng qí wù，

诸者竟忘其误，

què ér wèi lùn，

榷而为论，

wèi jiàn qí yí。

未见其宜。

bān gù yīn xún，

班固因循，

fù yǐ tiān wén zuò zhì，

复以天文作志，

zhì wú hàn shì ér lì rù hàn shū，

志无汉事而隶入《汉书》，

xún piān kǎo xiàn，

寻篇考限，

dǔ qí guāi yuè zhě yǐ。

睹其乖越者矣。

jiàng jí yǒu jìn，

降及有晋，

qì yú suí shì，

迄于隋氏，

huò dì zhǐ yī yú，

或地止一隅，

huò nián cái èr shì，

或年才二世，

ér bǐ cāng liè zhì，

而彼苍列志，

qí piān bèi duō，

其篇倍多，

liú dàng wàng guī，

流宕忘归，

bù zhī jì jí。

不知纪极。

fāng yú hàn shǐ，

方于《汉史》，

yòu mèng jiān zhī zuì rén yě。

又孟坚之罪人也。

qiè yǐ guó shǐ suǒ shū，

窃以国史所书，

yí shù dāng shí zhī shì。

宜述当时之事。

bì wèi zhì ér lùn tiān xiàng yě，

必为志而论天象也，

dàn zài qí shí huì bèi fēn jìn，

但载其时彗孛氛祲，

báo shí huì míng，

薄食晦明，

bì zào zǐ shèn zhī suǒ zhàn，

裨灶梓慎之所占，

jīng fáng lǐ hé zhī suǒ hòu。

京房、李郃之所候。

zhì rú huò tuì shě，

至如惑退舍，

sòng gōng yán líng，

宋公延龄，

zhōng tái gào chè，

中台告坼，

jìn xiāng sù huò，

晋相速祸，

xīng jí yǐng chuān ér xián rén jù，

星集颍川而贤人聚，

yuè fàn shǎo wēi ér chǔ shì wáng，

月犯少微而处士亡，

rú sī zhī lèi，

如斯之类，

zhì zhī kě yě。

志之可也。

ruò nǎi tǐ fēn méng hòng，

若乃体分蒙澒，

sè zhe qīng cāng，

色著青苍，

dān xī sù pò zhī chán cì，

丹曦素魄之躔次，

huáng dào zǐ gōng zhī fēn yě，

黄道紫宫之分野，

jì bù yù yú rén shì，

既不预于人事，

zhé biān zhī yú cè shū，

辄编之于策书，

gù yuē kān zhī guó shǐ，

故曰刊之国史，

shī yú hé dài bù kě yě。

施于何代不可也。

qí jiān wéi yǒu yuán shān sōng shěn yuē xiāo zǐ xiǎn wèi shōu děng shù jiā，

其间唯有袁山松、沈约、萧子显、魏收等数家，

pō jué qí fēi，

颇觉其非，

bù zūn jiù lì。

不遵旧例。

fán suǒ jì lù，

凡所记录，

duō hé shì yí。

多合事宜。

cùn yǒu suǒ cháng，

寸有所长，

xián yú bān mǎ yuǎn yǐ。

贤于班、马远矣。

yǐ shàng tiān wén zhì fú xī yǐ jiàng，

（以上《天文志》） 伏羲已降，

wén jí shǐ bèi。

文籍始备。

dǎi yú zhàn guó，

逮于战国，

qí shū wǔ chē，

其书五车，

chuán zhī wú qióng，

传之无穷，

shì yuē bù xiǔ。

是曰不朽。

fū gǔ zhī suǒ zhì，

夫古之所制，

wǒ yǒu hé lì，

我有何力，

ér bān hàn dìng qí liú bié，

而班《汉》定其流别，

biān wèi yì wén zhì。

编为《艺文志》。

lùn qí wàng zài，

论其妄载，

shì děng shàng piān。

事等上篇。

xù hàn yǐ hái，

《续汉》已还，

zǔ shù bù xiá。

祖述不暇。

fū qián zhì yǐ lù，

夫前志已录，

ér hòu zhì réng shū，

而后志仍书，

piān mù rú jiù，

篇目如旧，

pín fán hù chū，

频烦互出，

hé yì yǐ shuǐ jǐ shuǐ，

何异以水济水，

shuí néng yǐn zhī zhě hū qiě hàn shū zhī zhì tiān wén yì wén yě，

谁能饮之者乎？ 且《汉书》之志天文、艺文也，

gài yù guǎng liè piān míng，

盖欲广列篇名，

shì cún shū tǐ ér yǐ。

示存书体而已。

wén zì jì shǎo，

文字既少，

pī yuè yì zhōu，

披阅易周，

gù suī guāi jié wén，

故虽乖节文，

ér wèi shén huì lèi。

而未甚秽累。

jì ér hòu lái jì shù，

既而后来继述，

qí liú rì guǎng。

其流日广。

tiān wén zé xīng zhàn yuè huì hún tú zhōu bì zhī liú，

天文则星占、月会、浑图、周髀之流，

yì wén zé sì bù qī lù zhōng jīng mì gé zhī bèi，

艺文则四部、《七录》、《中经》、秘阁之辈，

mò bù gè yú sān qiè，

莫不各逾三箧，

zì chéng yī jiā。

自成一家。

shǐ chén suǒ shū，

史臣所书，

yí qí chuò jiǎn。

宜其辍简。

ér jìn shì yǒu zhe suí shū zhě，

而近世有著《隋书》者，

nǎi guǎng bāo zhòng zuò，

乃广包众作，

lēi chéng èr zhì，

勒成二志，

chěng qí fán fù，

骋其繁富，

bǎi bèi qián xiū。

百倍前修。

fēi wéi xún fù chē ér zhòng guǐ，

非唯循覆车而重轨，

yì fù jiā kuò méi yǐ bàn é zhě yǐ。

亦复加阔眉以半额者矣。

dàn zì shǐ zhī lì zhì，

但自史之立志，

fēi fù yī mén，

非复一门，

qí lǐ yǒu bù ān，

其理有不安，

duō cóng yán gé。

多从沿革。

wéi yì wén yī tǐ，

唯《艺文》一体，

gǔ jīn shì tóng，

古今是同，

xiáng qiú jué yì，

详求厥义，

wèi jiàn qí kě。

未见其可。

yú wèi fán zhuàn zhì zhě，

愚谓凡撰志者，

yí chú cǐ piān。

宜除此篇。

bì bù néng qù，

必不能去，

dāng biàn qí tǐ。

当变其体。

jìn zhě sòng xiào wáng guān dōng fēng sú chuán yì yǒu fén jí zhì，

近者宋孝王《关东风俗传》亦有《坟籍志》，

qí suǒ lù jiē yè xià wén rú zhī shì，

其所录皆邺下文儒之士，

chóu xiào zhī sī。

雠校之司。

suǒ liè shū míng，

所列书名，

wéi qǔ dāng shí zhuàn zhě。

唯取当时撰者。

xí zī kǎi zé，

习兹楷则，

shù miǎn jī xián。

庶免讥嫌。

yǔ yuē suī yǒu sī má，

语曰：“虽有丝麻，

wú qì jiān kuǎi。

无弃菅蒯。

yú sòng shēng de zhī yǐ。

” 于宋生得之矣。

yǐ shàng yì wén zhì fū zāi xiáng zhī zuò，

（以上《艺文志》） 夫灾祥之作，

yǐ biǎo jí xiōng。

以表吉凶。

cǐ lǐ zhāo zhāo，

此理昭昭，

bù yì wū yě。

不易诬也。

rán zé qí lín dòu ér rì yuè shí，

然则麒麟斗而日月蚀，

jīng ní sǐ ér huì xīng chū，

鲸鲵死而彗星出，

hé biàn yīng yú qiān nián，

河变应于千年，

shān bēng yóu yú xiǔ rǎng。

山崩由于朽壤。

yòu yǔ yuē tài suì zài yǒu，

又语曰：“太岁在酉，

qǐ jiāng dé jiǔ tài suì zài sì，

乞浆得酒；太岁在巳，

fàn qī yù zi。

贩妻鬻子。

zé zhī jí xiōng dì dài，

”则知吉凶递代，

rú yíng suō xún huán，

如盈缩循环，

cǐ nǎi guān zhū tiān dào，

此乃关诸天道，

bù fù xì hū rén shì。

不复系乎人事。

qiě zhōu wáng jué yí，

且周王决疑，

guī jiāo shī zhé，

龟焦蓍折，

sòng huáng shì zhòng，

宋皇誓众，

gān huài fān wáng，

竿坏幡亡，

xiāo zhǐ liáng shī zhī yíng，

枭止凉师之营，

fú jí jiǎ shēng zhī shě。

鵩集贾生之舍。

sī jiē yāo zāi zhe xiàng，

斯皆妖灾著象，

ér fú lù lái zhōng，

而福禄来钟，

yú zhì bù néng zhī，

愚智不能知，

huì míng mò zhī cè yě。

晦明莫之测也。

rán ér gǔ zhī guó shǐ，

然而古之国史，

wén yì zé shū，

闻异则书，

wèi bì jiē shěn qí xiū jiù，

未必皆审其休咎，

xiáng qí měi è yě。

详其美恶也。

gù zhū hóu xiāng fù，

故诸侯相赴，

yǒu yì bù wéi zāi，

有异不为灾，

jiàn yú chūn qiū，

见于《春秋》，

qí shì fēi yī。

其事非一。

jì hàn xìng，

洎汉兴，

rú zhě nǎi kǎo hóng fàn yǐ shì yīn yáng。

儒者乃考《洪范》以释阴阳。

qí shì yě rú jiāng bì chuán yú zhèng kè，

其事也如江璧传于郑客，

yuǎn yīng shǐ huáng wò liǔ zhí yú shàng lín，

远应始皇；卧柳植于上林，

jìn fú xuān dì。

近符宣帝。

mén shū bái fà，

门枢白发，

yuán hòu zhī xiáng guì shù huáng què，

元后之祥；桂树黄雀，

xīn dū zhī shí chèn。

新都之识谶。

jǔ fū yī èr，

举夫一二，

liáng yǒu kě chēng。

良有可称。

zhì yú fēi yù yuán zhōng，

至于蜚蜮蝝螽，

zhèn shí bēng chè，

震食崩坼，

yǔn shuāng yǔ báo，

陨霜雨雹，

dà shuǐ wú bīng，

大水无冰，

qí suǒ zhèng míng，

其所证明，

bǎo jiē yū kuò。

宝皆迂阔。

gù dāng chūn qiū zhī shì，

故当春秋之世，

qí zài yú lǔ yě，

其在于鲁也，

rú yǒu hàn yú chuǎn hóu，

如有旱雩舛侯，

míng tè shāng miáo zhī shǔ，

螟螣伤苗之属，

shì shí huò qín rén guī suì，

是时或秦人归遂，

huò máo bó cì mìng，

或毛伯赐命，

huò téng zhū rù cháo，

或滕、邾入朝，

huò jìn chǔ lái pìn。

或晋、楚来聘。

jiē chí cǐ héng shì，

皆持此恒事，

yīng bǐ jiù zhēng，

应彼咎徵，

hào qióng chuí zhé，

昊穹垂谪，

jué fá ān zài tàn zé suǒ yǐn，

厥罚安在？探赜索隐，

qí kě lüè zhū。

其可略诸。

qiě shǐ zhī jì zǎi，

且史之记载，

nán yǐ zhōu xī。

难以周悉。

jìn zhě sòng shì，

近者宋氏，

nián wéi wǔ jì，

年唯五纪，

dì zhǐ jiāng huái，

地只江、淮，

shū mǎn bǎi piān，

书满百篇，

hào wèi fán fù。

号为繁富。

zuò zhě yóu guǎng zhī yǐ shí qiǎn，

作者犹广之以《拾遣》，

jiā zhī yǐ yǔ lù。

加之以《语录》。

kuàng bǐ chūn qiū zhī suǒ jì yě，

况彼《春秋》之所记也，

èr bǎi sì shí nián xíng shì，

二百四十年行事，

yí xià zhī guó jǐn shū，

夷夏之国尽书，

ér jīng zhuàn jí jiě juǎn cái sān shí。

而《经传集解》卷才三十。

zé zhī qí yán suǒ lüè。

则知其言所略。

gài yì duō yǐ。

盖亦多矣。

ér hàn dài rú zhě，

而汉代儒者，

luó zāi shěng yú èr bǎi nián wài，

罗灾眚于二百年外，

tǎo fú huì yú sān shí juǎn zhōng，

讨符会于三十卷中，

ān zhī shì yǒu bù yīng yú rén shī qí shì hé dé gǒu yǒu biàn ér bì zhī qí zhào zhě zāi ruò nǎi cǎi qián wén ér gǎi yì qí shuō，

安知事有不应于人失其事？何得苟有变而必知其兆者哉！ 若乃采前文而改易其说，

wèi wáng zhá zi zhī zuò luàn，

谓王札子之作乱，

zài bǐ chéng nián xià zhēng shū zhī gòu nì，

在彼成年；夏徵舒之构逆，

dāng fū zhāo dài chǔ yán zuò bà，

当夫昭代；楚严作霸，

jīng guó shǐ tiě chēng wáng gāo zōng liàng yīn，

荆国始僣称王；高宗谅阴，

bó dōu shí shēng sāng gǔ。

亳都实生桑谷。

jìn dào lín guó，

晋悼临国，

liù qīng zhuān zhèng，

六卿专政，

yǐ jūn shì chén lǔ xī mò nián，

以君事臣；鲁僖末年，

sān huán shì guān，

三桓世官，

shā dí lì shù。

杀嫡立庶。

sī jiē bù píng zhāng jù，

斯皆不凭章句，

zhí qǔ xiōng huái，

直取胸怀，

huò yǐ qián wèi hòu，

或以前为后，

yǐ xū wèi shí。

以虚为实。

yí de jiù jiàn，

移的就箭，

qū qǔ xiāng xié yǎn ěr dào zhōng，

曲取相谐；掩耳盗钟，

zì yún wú jué。

自云无觉。

jù zhī hòu shēng kě wèi，

讵知后生可畏，

lái zhě nán wū zhě xié yòu pǐn zǎo qún liú，

来者难诬者邪！ 又品藻群流，

tí mù shù lèi，

题目庶类，

wèi jǔ wèi dà guó，

谓莒为大国，

shū wèi qiáng cǎo，

菽为强草，

qiū zhe qīng sè，

鹙著青色，

fù fán fēi zhōng guó zhī chóng，

负蠜非中国之虫，

qú yù wèi yí dí zhī niǎo。

鸲鹆为夷狄之鸟。

rú sī guǐ wàng，

如斯诡妄，

bù kě dān lùn。

不可殚论。

ér bān gù jiù jiā zuǎn cì，

而班固就加纂次，

céng mí quán zé，

曾靡铨择，

yīn yǐ wǔ xíng biān ér wèi zhì，

因以五行编而为志，

bù yì huò hū qiě měi yǒu xù yī zāi，

不亦惑乎？ 且每有叙一灾，

tuī yī guài，

推一怪，

dǒng jīng zhī shuō，

董、京之说，

qián hòu xiāng fǎn xiàng xīn zhī jiě，

前后相反；向、歆之解，

fù zǐ bù tóng。

父子不同。

suì nǎi shuāng zài qí wén，

遂乃双载其文，

liǎng cún jué lǐ。

两存厥理。

yán wú zhǔn dì，

言无准的，

shì yì fán fèi，

事益烦费，

qǐ suǒ wèi cuō qí jī yào，

岂所谓撮其机要，

shōu bǐ jīng huá zhě zāi zì hàn zhōng xīng yǐ hái，

收彼菁华者哉！ 自汉中兴已还，

qì yú sòng qí qí jiān sī mǎ biāo cáng róng xù shěn yuē xiāo zǐ xiǎn xiāng chéng zài bǐ，

迄于宋、齐、其间司马彪、藏荣绪、沈约、萧子显相承载笔，

jìng zhì wǔ xíng。

竞志五行。

suī wèi néng jǐn shàn，

虽未能尽善，

ér dà jiào duō shí。

而大较多实。

hé zhě rú biāo zhī tú，

何者？如彪之徒，

jiē zì yǐ míng cán hàn rú，

皆自以名惭汉儒，

cái liè bān shǐ，

才劣班史，

fán suǒ biàn lùn，

凡所辩论，

wù shǒu cháng tú。

务守常途。

jì dòng zūn shéng mò，

既动遵绳墨，

gù lǐ jué hé hàn。

故理绝河汉。

jiān yǐ gǔ shū cóng lüè，

兼以古书从略，

qiú zhēng yīng zhě nán gāi jìn shǐ shàng fán，

求徵应者难该；近史尚繁，

kǎo xiáng fú zhě yì qià。

考祥符者易洽。

cǐ xī rén suǒ yǐ yán yǒu guāi yuè，

此昔人所以言有乖越，

hòu jìn suǒ yǐ shì fǎn jīng shěn yě。

后进所以事反精审也。

rán zé tiān dào liáo yuǎn，

然则天道辽远，

bì zào yān zhī rì shí bù cháng，

裨灶焉知？日蚀不常，

wén bó suǒ duì。

文伯所对。

zhì rú zǐ shèn zhī zhān xīng xiàng，

至如梓慎之占星象，

zhào dá zhī míng fēng jiǎo，

赵达之明风角，

dān yáng shí wèi zuò yú huáng lóng，

单扬识魏祚于黄龙，

dǒng yǎng zhēng jìn luàn yú cāng niǎo，

董养徵晋乱于苍鸟，

sī jiē zhào zhāng xiān jué，

斯皆肇彰先觉，

qǔ yàn jiāng lái，

取验将来，

yán bì yǒu zhòng，

言必有中，

yǔ wú xū fā。

语无虚发。

gǒu zhì zhī zhú bó，

苟志之竹帛，

qí shuí yuē bù rán。

其谁曰不然。

ruò nǎi qián shì yǐ wǎng，

若乃前事已往，

hòu lái zhuī zhèng，

后来追证，

kè bǐ xū shuō，

课彼虚说，

chéng cǐ yóu cí，

成此游词，

duō jiàn qí lǎo shēng cháng tán，

多见其老生常谈，

tú fán hàn mò zhě yǐ。

徒烦翰墨者矣。

zǐ yuē gài yǒu bù zhī ér zuò zhī zhě，

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

wǒ wú shì yě。

我无是也。

yòu yuē jūn zǐ yú qí suǒ bù zhī，

”又曰：“君子于其所不知，

gài quē rú yě。

盖阙如也。

yòu yuē zhī zhī wèi zhī zhī，

”又曰：“知之为知之，

bù zhī wèi bù zhī，

不知为不知，

shì zhī yě。

是知也。

wū hū shì zhī zuò zhě，

”呜呼！世之作者，

qí jiàn zhī zāi tán hé róng yì，

其鉴之哉！谈何容易，

sì bù jí shé，

驷不及舌，

wú wéi qiáng zhe yī shū，

无为强著一书，

shòu chī qiān zǎi yě。

受嗤千载也。

yǐ shàng wǔ xíng zhì huò yǐ wéi tiān wén yì wén，

（以上《五行志》） 或以为天文、艺文，

suī fēi hàn shū suǒ yí qǔ，

虽非《汉书》所宜取，

ér kě guǎng wén jiàn，

而可广闻见，

nán wéi shān xuē yě。

难为删削也。

duì yuē gǒu shì fēi qí xiàn，

对曰：苟事非其限，

ér yuè lǐ chéng shū，

而越理成书，

zì kě chù lèi ér cháng，

自可触类而长，

yú hé bù lù yòu yǒu yào yú cǐ zhě，

于何不录？又有要于此者，

jīn kě dé ér yán yān。

今可得而言焉。

fū yuán shǒu fāng zú，

夫圆首方足，

hán líng shòu qì，

含灵受气，

jí xiōng xíng yú xiàng mào，

吉凶形于相貌，

guì jiàn zhāng yú gǔ fǎ，

贵贱彰于骨法，

shēng rén zhī suǒ yù zhī yě。

生人之所欲知也。

sì zhī liù fǔ，

四支六府，

kē zhài suǒ chán，

疴瘵所缠，

gǒu xiáng qí kǒng xué，

苟详其孔穴，

zé biān zhuó wú wù，

则砭灼无误，

cǐ yǎng shēng zhī yóu jí yě。

此养生之尤急也。

qiě shēn míng bìng liè，

且身名并列，

qīn shū zì míng，

亲疏自明，

qǐ kě jìn mèi xíng hái，

岂可近昧形骸，

ér yuǎn qiú chén xiàng jì tiān wén yǒu zhì，

而远求辰象！既天文有志，

hé bù wéi rén xíng zhì hū máng máng jiǔ zhōu，

何不为《人形志》乎？茫茫九州，

yán yǔ gè yì，

言语各异，

dà hàn yóu xuān zhī shǐ，

大汉輶轩之使，

yì dǎo ér tōng，

译导而通，

zú yǐ yàn fēng sú zhī bù tóng，

足以验风俗之不同，

shì huáng wēi zhī guǎng bèi。

示皇威之广被。

qiě shì dāng yán yùn，

且事当炎运，

yóu xiāng guān shè，

尤相关涉，

ěr yǎ shì wù，

《尔雅》释物，

fēi wú wǎng lì。

非无往例。

jì yì wén yǒu zhì，

既艺文有志，

hé bù wéi fāng yán zhì hū dàn bān gù zhuì sūn qīng zhī cí，

何不为《方言志》乎？但班固缀孙卿之词，

yǐ xù xíng fǎ tàn mèng kē zhī yǔ，

以序《刑法》；探孟轲之语，

yòng cái shí huò，

用裁《食货》，

wǔ xíng chū liú xiàng hóng fàn，

《五行》出刘向《洪范》，

yì wén qǔ liú xīn qī lüè，

《艺文》取刘歆《七略》，

yīn rén chéng shì，

因人成事，

qí mù suì duō。

其目遂多。

zhì ruò xǔ fù xiāng jīng yáng xióng fāng yán，

至若许负《相经》、扬雄《方言》，

bìng dāng shí suǒ zhòng，

并当时所重，

jiàn chuán liú sú。

见传流俗。

ruò jiā yǐ èr zhì，

若加以二志，

xìng yǒu qí shū，

幸有其书，

hé dú shě zhū shēn suǒ wèi xiǎo。

何独舍诸？深所未晓。

lì guān zhòng shǐ，

历观众史，

zhū zhì liè míng，

诸志列名，

huò qián lüè ér hòu xiáng，

或前略而后详，

huò gǔ wú ér jīn yǒu。

或古无而今有。

suī dì bǔ suǒ quē，

虽递补所阙，

gè zì yǐ wéi gōng，

各自以为工，

què ér lùn zhī，

榷而论之，

jiē wèi dé qí zuì。

皆未得其最。

gài kě yǐ wéi zhì zhě，

盖可以为志者，

qí dào yǒu sān yān yī yuē dū yì zhì，

其道有三焉：一曰《都邑志》，

èr yuē shì zú zhì，

二曰《氏族志》，

sān yuē fāng wù zhì。

三曰《方物志》。

hé zhě jīng yì yì yì，

何者？京邑翼翼，

sì fāng shì zé。

四方是则。

qiān mén wàn hù，

千门万户，

zhào shù yǎng qí wēi shén hǔ jù lóng fán，

兆庶仰其威神；虎踞龙蹯，

dì wáng biǎo qí zūn jí。

帝王表其尊极。

jiān fù tǔ jiē bēi shì，

兼复土阶卑室，

hǎo yuē zhě suǒ yǐ ān rén ē páng wèi yāng，

好约者所以安人；阿房、未央，

qióng shē zhě yóu qí bài guó。

穷奢者由其败国。

cǐ zé qí è kě yǐ jiè shì，

此则其恶可以诫世，

qí shàn kě yǐ quàn hòu zhě yě。

其善可以劝后者也。

qiě gōng què zhì dù，

且宫阙制度，

cháo tíng guǐ yí，

朝廷轨仪，

qián wáng suǒ wéi，

前王所为，

hòu wáng qǔ zé。

后王取则。

gù qí fǔ zhào jiàn，

故齐府肇建，

sòng wèi dū yǐ lì gōng dài guó chū qiān，

颂魏都以立宫；代国初迁，

xiě wú jīng ér shù quē。

写吴京而树阙。

gù zhī jīng shǐ zhī yì，

故知经始之义，

bo kuí zhī gōng，

卜揆之功，

jīng bǎi wáng ér bù yì，

经百王而不易，

wú yī rì ér kě fèi yě。

无一日而可废也。

zhì rú liǎng hàn zhī dōu xián luò，

至如两汉之都咸、洛，

jìn sòng zhī zhái jīn líng，

晋、宋之宅金陵，

wèi xǐ yī chán，

魏徙伊、瀍，

qí jū zhāng fǔ，

齐居漳、滏，

suí shì èr shì，

隋氏二世，

fēn zhì liǎng dū，

分置两都，

cǐ bìng guī mó hóng yuǎn，

此并规模宏远，

míng hào fēi yī。

名号非一。

fán wèi guó shǐ zhě，

凡为国史者，

yí gè zhuàn dū yì zhì，

宜各撰《都邑志》，

liè yú yú fú zhī shàng。

列于《舆服》之上。

jīn shí cǎo mù gǎo zhù sī xǐ zhī liú，

金石、草木、缟纻、丝枲之流，

niǎo shòu chóng yú chǐ gé yǔ máo zhī lèi，

鸟兽、虫鱼、齿革、羽毛之类，

huò bǎi mán yōu shuì，

或百蛮攸税，

huò wàn guó shì gōng，

或万国是供，

xià shū zé biān yú yǔ gòng，

《夏书》则编于《禹贡》，

zhōu shū zé tuō yú wáng huì。

《周书》则托于《王会》。

yì yǒu tú xíng jiǔ mù zhī dǐng，

亦有图形九牧之鼎，

liè zhuàng sì huāng zhī jīng。

列状四荒之经。

guān zhī zhě shàn qí bó wén，

观之者擅其博闻，

xué zhī zhě chěng qí duō shí。

学之者骋其多识。

zì hàn shì tà jìng，

自汉氏拓境，

wú guó bù bīn，

无国不宾，

zé yǒu qióng zhú chuán jié，

则有筇竹传节，

jǔ jiàng liú wèi，

蒟酱流味，

dà yuān xiàn qí shàn mǎ，

大宛献其善马，

tiáo zhī zhì qí jù què。

条支致其巨雀。

yuán jí wèi jìn，

爰及魏、晋，

qì yú zhōu suí，

迄于周、隋，

xián jī xiá ěr lái wáng，

咸迹遐迩来王，

rèn tǔ zuò gòng。

任土作贡。

yì wù guī yú jì lì，

异物归于计吏，

qí míng xiǎn yú zhí fāng。

奇名显于职方。

fán wèi guó shǐ zhě，

凡为国史者，

yí gè zhuàn fāng wù zhì，

宜各撰《方物志》，

liè yú shí huò zhī shǒu。

列于《食货》之首。

dì wáng miáo yì，

帝王苗裔，

gōng hóu zǐ sūn，

公侯子孙，

yú qìng suǒ zhōng，

余庆所钟，

bǎi shì wú jué。

百世无绝。

néng yán wú zǔ，

能言吾祖，

tán zi jiàn shī yú kǒng gōng bù yì qí xiān，

郯子见师于孔公；不议其先，

jí tán qǔ qiào yú jī hòu。

籍谈取诮于姬后。

gù zhōu zhuàn shì běn，

故周撰《世本》，

shì biàn zhū zōng chǔ zhì sān lǘ，

式辨诸宗；楚置三闾，

shí zhǎng wáng zú。

实掌王族。

dǎi yú wǎn yè，

逮于晚叶，

pǔ xué yóu fán。

谱学尤烦。

yòng zhī yú guān，

用之于官，

kě yǐ pǐn zǎo shì shù shī zhī yú guó，

可以品藻士庶；施之于国，

kě yǐ zhēn bié huá yí。

可以甄别华夷。

zì liú cáo shòu mìng，

自刘、曹受命，

yōng yù wèi zhái，

雍、豫为宅，

shì zhòu xiāng chéng，

世胄相承，

zǐ sūn fán yǎn。

子孙蕃衍。

jí yǒng jiā dōng dù，

及永嘉东渡，

liú yù yáng yuè dài shì nán qiān，

流寓扬、越；代氏南迁，

gé yí cóng xià。

革夷从夏。

yú shì zhōng cháo jiāng zuǒ，

于是中朝江左，

nán běi hùn xiáo huá rǎng biān mín，

南北混淆；华壤边民，

lǔ hàn xiāng zá。

虏汉相杂。

suí yǒu tiān xià，

隋有天下，

wén guǐ dà tóng jiāng wài shān dōng，

文轨大同；江外、山东，

rén wù yīn còu。

人物殷凑。

qí jiān gāo mén sù zú，

其间高门素族，

fēi fù yī jiā jùn zhèng zhōu dōu，

非复一家；郡正州都，

shì zhǎng qí rèn。

世掌其任。

fán wèi guó shǐ zhě，

凡为国史者，

yí gè zhuàn shì zú zhì，

宜各撰《氏族志》，

liè yú bǎi guān zhī xià。

列于《百官》之下。

gài zì dū yì yǐ jiàng，

盖自都邑以降，

shì zú ér wǎng，

氏族而往，

shí wèi zhì zhě suǒ yí xiān，

实为志者所宜先，

ér zhū shǐ jìng wú qí lù。

而诸史竟无其录。

rú xiū wén sòng jí，

如休文《宋籍》，

guǎng yǐ fú ruì bó qǐ wèi piān，

广以《符瑞》；伯起《魏篇》，

jiā zhī shì lǎo。

加之《释老》。

tú yǐ bù jí wèi wù，

徒以不急为务，

céng hé zú yún。

曾何足云。

wéi cǐ shù tiáo，

惟此数条，

cū jiā shāng lüè，

粗加商略，

dé shī lì hài，

得失利害，

cóng kě zhī yǐ。

从可知矣。

shù hū hòu lái zuò zhě，

庶乎后来作者，

zé qí shàn ér xíng zhī。

择其善而行之。

huò wèn yuē zi yǐ dū yì shì zú fāng wù yí gè zuǎn cì，

或问曰：子以都邑、氏族、方物宜各纂次，

yǐ zhì míng biān。

以志名编。

fū shǐ zhī yǒu zhì，

夫史之有志，

duō píng jiù shuō，

多凭旧说，

gǒu shì wú qí lù，

苟世无其录，

zé quē ér bù biān，

则阙而不编，

cǐ dū yì zhī liú suǒ yǐ bù guǒ liè zhì yě。

此都邑之流所以不果列志也。

duì yuē àn dì wáng jiàn guó，

对曰：案帝王建国，

běn wú héng suǒ，

本无恒所，

zuò zhě jì shì，

作者记事，

yì zài xiāng shí。

亦在相时。

yuǎn zé hàn yǒu sān fǔ diǎn，

远则汉有《三辅典》，

jìn zé suí yǒu dōng dōu jì。

近则隋有《东都记》。

yú nán zé yǒu sòng nán xú zhōu jì jìn gōng què míng，

于南则有宋《南徐州记》、《晋宫阙名》，

yú běi zé yǒu luò yáng qié lán jì yè dōu gù shì。

于北则有《洛阳伽蓝记》、《邺都故事》。

gài dū yì zhī shì，

盖都邑之事，

jǐn zài shì yǐ。

尽在是矣。

pǔ dié zhī zuò，

谱牒之作，

shèng yú zhōng gǔ。

盛于中古。

hàn yǒu zhào qí sān fǔ jué lù，

汉有赵岐《三辅决录》，

jìn yǒu zhì yú zú xìng jì。

晋有挚虞《族姓记》。

jiāng zuǒ yǒu liǎng wáng bǎi jiā pǔ，

江左有两王《百家谱》，

zhōng yuán yǒu fāng sī gé。

中原有《方思格》。

gài shì zú zhī shì，

盖氏族之事，

jǐn zài shì yǐ。

尽在事矣。

zì shěn yíng zhe jiān hǎi shuǐ tǔ，

自沈莹著《监海水土》，

zhōu chǔ zhuàn yáng xiàn fēng tǔ，

周处撰《阳羡风土》，

jué lèi zhòng duō，

厥类众多，

liàng fēi yī zú。

谅非一族。

shì yǐ dì lǐ wèi shū，

是以《地理》为书，

lù chéng jí ér nán jǐn shuǐ jīng jiā zhù，

陆澄集而难尽；《水经》加注，

lì yuán biān ér bù qióng。

郦元编而不穷。

gài fāng wù zhī shì，

盖方物之事，

jǐn zài shì yǐ。

尽在是矣。

fán cǐ zhū shū，

凡此诸书，

dài bù fá zuò，

代不乏作，

bì jù ér wèi zhì，

必聚而为志，

xī huàn wú wén pì fū shè hǎi qiú yú，

奚患无文？譬夫涉海求鱼，

dēng shān cǎi mù，

登山采木，

zhì yú lín jiè xiū duǎn，

至于鳞介修短，

kē tiáo jù xì，

柯条巨细，

gài zài zé zhī ér yǐ。

盖在择之而已。

gǒu wèi yú rén jiàng zhě，

苟为鱼人、匠者，

hé lǜ shān hǎi zhī pín qìng zāi yǐ shàng zá zhì。

何虑山海之贫罄哉？（以上杂志）。

史通·内篇·书志第八注释

史通·内篇·书志第八评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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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通·内篇·书志第八辑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