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 · 七十列传 · 汲郑列传 】

【史记 · 七十列传 · 汲郑列传 】翻译文

汲黯字长孺，濮阳县人。他的祖先曾受古卫国国君恩宠。到他已是第七代，代代都在朝中荣任卿、大夫之职。靠父亲保举，孝景帝时汲黯当了太子洗马，因为人严正而被人敬畏。景帝死后，太子继位，任命他做谒者之官。东越的闽越人和瓯越人发生攻战，皇上派汲黯前往视察。他未到达东越，行至吴县便折返而归，禀报说：“东越人相攻，是当地民俗本来就如此好斗，不值得烦劳天子的使臣去过问。”河内郡发生了火灾，绵延烧及一千余户人家，皇上又派汲黯去视察。他回来报告说：“那里普通人家不慎失火，由于住房密集，火势便蔓延开去，不必多忧。我路过河南郡时，眼见当地贫民饱受水旱灾害之苦，灾民多达万余家，有的竟至于父子相食，我就趁便凭所持的符节，下令发放了河南郡官仓的储粮，赈济当地灾民。现在我请求缴还符节，承受假传圣旨的罪责。”皇上认为汲黯贤良，免他无罪，调任为荥阳县令。汲黯认为当县令耻辱，便称病辞官还乡。皇上闻讯，召汲黯朝任中大夫。由于屡次向皇上直言谏诤，他仍不得久留朝中，被外放当了东海郡太守。汲黯崇仰道家学说，治理官府和处理民事，喜好清静少事，把事情都交托自己挑选出的得力的郡丞和书史去办。他治理郡务，不过是督查下属按大原则行事罢了，并不苛求小节。他体弱多病，经常躺在卧室内休息不出门。一年多的时间，东海郡便十分清明太平，人们都很称赞他。皇上得知后，召汲黯回京任主爵都尉，比照九卿的待遇。他为政力求无为而治，弘其大要而不拘守法令条文。

汲黯与人相处很傲慢，不讲究礼数，当面顶撞人，容不得别人的过错。与自己心性相投的，他就亲近友善；与自己合不来的，就不耐烦相见，士人也因此不愿依附他。但是汲黯好学，又好仗义行侠，很注重志气节操。他平日居家，品行美好纯正；入朝，喜欢直言劝谏，屡次触犯皇上的面子，时常仰慕傅柏和袁盎的为人。他与灌夫、郑当时和宗正刘弃交好。他们也因为多次直谏而不得久居其官位。

就在汲黯任主爵都尉而位列九卿的时候，窦太后的弟弟武安侯田蚡（fén，坟）做了宰相。年俸中二千石的高官来谒见时都行跪拜之礼，田蚡竟然不予还礼。而汲黯求见田蚡时从不下拜，只向他拱手作揖完事。这时皇上正在招揽文学之士和崇奉儒学的儒生，说我想要如何如何，汲黯便答道：“陛下心里欲望很多，只在表面上施行仁义，怎么能真正仿效唐尧虞舜的政绩呢！”皇上沉默不语，心中恼怒，脸一变就罢朝了，公卿大臣都为汲黯惊恐担心。皇上退朝后，对身边的近臣说：“太过分了，汲黯太愚直！”群臣中有人责怪汲黯，汲黯说：“天子设置公卿百官这些辅佐之臣，难道是让他们一味屈从取容，阿谀奉迎，将君主陷于违背正道的窘境吗？何况我已身居九卿之位，纵然爱惜自己的生命，但要是损害了朝廷大事，那可怎么办！”

汲黯多病，而且已抱病三月之久，皇上多次恩准他休假养病，他的病体却始终不愈。最后一次病得很厉害，庄助替他请假，皇上问道：“汲黯这个人怎么样？”庄助说：“让汲黯当官执事，没有过人之处。然而他能辅佐年少的君主，坚守已成的事业，以利诱之他不会来，以威驱之他不会去，即使有人自称像孟贲、夏育一样勇武非常，也不能憾夺他的志节。”皇上说：“是的。古代有所谓安邦保国的忠臣，像汲黯就很近似他们了。”

大将军卫青侍奉于宫中，皇上蹲坐在床榻上接见他。丞相公孙弘平时有事求见，皇上有时连帽子也不戴。至于汲黯进见，皇上不戴好帽子是不会接见他的。皇上曾经坐在威严的武帐中，适逢汲黯前来启奏公事，皇上没戴帽，望见他就连忙躲避到帐内，派近侍代为批准他的奏议。汲黯被皇上尊敬礼遇到了这种程度。

张汤刚以更改制定刑律法令做了廷尉，汲黯就曾多次在皇上面前质问指责张汤，说：“你身为正卿，却对上不能弘扬先帝的功业，对下不能遏止天下人的邪恶欲念。安国富民，使监狱空无罪犯，这两方面你都一事无成。相反，错事你竭力却做，大肆破坏律令，以成就自己的事业，尤为甚者，你怎么竟敢把高祖皇帝定下的规章制度也乱改一气呢？你这样做会断子绝孙的。”汲黯时常和张汤争辩，张汤辩论起来，总爱故意深究条文，苛求细节。汲黯则出言刚直严肃，志气昂奋，不肯屈服，他怒不可遏地骂张汤说：“天下人都说绝不能让刀笔之吏身居公卿之位，果真如此。如果非依张汤之法行事不可，必令天下人恐惧得双足并拢站立而不敢迈步，眼睛也不敢正视了！”

这时，汉朝正在征讨匈奴，招抚各地少数民族。汲黯力求国家少事，常借向皇上进言的机会建议与胡人和亲，不要兴兵打仗。皇上正倾心于儒家学说，尊用公孙弘，对此不以为意。及至国内事端纷起，下层官吏和不法之民都弄巧逞志以逃避法网，皇上这才要分条别律，严明法纪，张汤等人也便不断进奏所审判的要案，以此博取皇上的宠幸。而汲黯常常诋毁儒学，当面抨击公孙弘之流内怀奸诈而外逞智巧，以此阿谀主上取得欢心；刀笔吏专门苛究深抠法律条文，巧言加以诋毁，构陷他人有罪，使事实真相不得昭示，并把胜狱作为邀功的资本，于是皇上越发地倚重公孙弘和张汤，公孙弘、张汤则深恨汲黯，就连皇上也不喜欢他，想借故杀死他。公孙弘做了丞相，向皇上建议说：“右内史管界内多有达官贵人和皇室宗亲居住，很难管理，不是素来有声望的大臣不能当此重任，请调任汲黯为右内史。”汲黯当了几年右内史，任中政事井井有条，从未废弛荒疏过。

大将军卫青已经越发地尊贵了，他的姐姐卫子夫做了皇后，但是汲黯仍与他行平等之礼。有人劝汲黯说：“从天子那里就想让群臣居于大将军之下，大将军如今受到皇帝的尊敬和器重，地位更加显贵，你不可不行跪拜之礼。”汲黯答道：“因为大将军有拱手行礼的客人，就反倒使他不受敬重了吗？”大将军听到他这么说，更加认为汲黯贤良，多次向他请教国家与朝中的疑难之事，看待他胜过平素所结交的人。

淮南王刘安阴谋反叛，畏惧汲黯，说：“汲黯爱直言相谏，固守志节而宁愿为正义捐躯，很难用不正当的事情诱惑他。至于游说丞相公孙弘，就像揭掉盖东西的蒙布或者把快落的树叶振掉那么容易了。”

当今天子已经多次征讨匈奴大获战绩，汲黯主张与胡人和亲而不必兴兵征讨的话，他就更加听不进去了。

当初汲黯享受九卿待遇时，公孙弘、张汤不过还是一般小吏而已。等到公孙弘、张汤日渐显贵，和汲黯官位相当时，汲黯又责难诋毁他们。不久，公孙弘升为丞相，封为平津侯；张汤官至御史大夫；昔日汲黯手下的郡丞、书史也都和汲黯同级了，有的被重用，地位甚至还超过了他。汲黯心窄性躁，不可能没有一点儿怨言，朝见皇上时，他走上前说道：“陛下使用群臣就像堆柴垛一样，后来的堆在上面。”皇上沉默不语。一会儿汲黯退了下去，皇上说：“一个人确实不可以没有学识，看汲黯这番话，他的愚直越来越严重了。”

时隔不久，匈奴浑邪王率部众降汉，朝廷征发两万车辆前去接运。官府无钱，便向百姓借马。有的人把马藏起来，马无法凑齐。皇上大怒，要杀长安县令。汲黯说：“长安县令没有罪，只要杀了我，百姓就肯献出马匹了。况且匈奴将领背叛他们的君主来投降汉朝，朝廷可以慢慢地让沿途各县准备车马把他们顺序接运过来，何至于让全国骚扰不安，使我国人疲于奔命地去侍奉那些匈奴的降兵降将呢！”皇上沉默无言。及待浑邪王率部到来，商人因与匈奴人做买卖，被判处死罪的有五百多人。汲黯请得被接见的机会，在未央宫的高门殿见到了皇上，他说：“匈奴攻打我们设在往来要路上的关塞，断绝和亲的友好关系，我国发兵征讨他们，战死疆场与负伤的人数不胜数，而且耗费了数以百亿计的巨资。臣我愚蠢，以为陛下抓获匈奴人，会把他们都作为奴婢赏给从军而死的家属，并将掳获的财物也就便送给他们，以此告谢天下人付出的辛劳，满足百姓的心愿。这一点现在即使做不到，浑邪王率领几万部众前来归降，也不该倾尽官家府库的财物赏赐他们，征调老实本分的百姓去伺候他们，把他们捧得如同宠儿一般。无知的百姓哪里懂得让匈奴人购买长安城中的货物，就会被死抠法律条文的执法官视为将财物非法走私出关而判罪呢？陛下纵然不能缴获匈奴的物资来慰劳天下人，又要用苛严的法令杀戮五百多无知的老百姓，这就是所谓‘保护树叶而损害树枝’的做法，我私下认为陛下此举是不可取的。”皇上沉默，不予赞同，而后说：“我很久没听到汲黯的话了，今日他又一次信口胡说了。”事后数月，汲黯因犯小法被判罪，适逢皇上大赦，他仅遭免官。于是汲黯归隐于田园。

过了几年，遇上国家改铸五铢钱，老百姓很多人私铸钱币，楚地尤其严重。皇上认为淮阳郡是通往楚地的交通要道，就征召汲黯任他为淮阳郡太守。汲黯拜伏于地辞谢圣旨，不肯接印，皇上屡下诏令强迫给他，他才领命。皇上下诏召见汲黯，汲黯哭着对皇上说：“我自以为死后尸骨将被弃置沟壑，再也见不到陛下了，想不到陛下又收纳任用我。我常有狗病马病的，体力难以胜任太守之职的烦劳。我希望当中郎，出入宫禁之门，为您纠正过失，补救缺漏。这就是我的愿望。”皇上说：“你看不上淮阳郡太守这个职位吗？过些时候我会召你回来的。只因淮阳地方官民关系紧张，我只好借助你的威望，请你躺在家中去治理吧。”汲黯向皇上告别后，又去探望大行令李息，他说：“我被弃置于外郡，不能参与朝廷的议政了。可是，御史大夫张汤他的智巧足以阻挠他人的批评，奸诈足以文饰自己的过失，他专用机巧谄媚之语，强辩挑剔之词，不肯常常正正地替天下人说话，而一心去迎合主上的心思。皇上不想要的，他就顺其心意诋毁；皇上想要的，他就跟着夸赞。他喜欢无事生非，搬弄法令条文，在朝中他深怀奸诈以逢迎皇上的旨意，在朝外挟制为害社会的官吏来加强自己的威势。您位居九卿，若不及早向皇上进言，您和他都会被诛杀的。”李息害怕张汤，始终不敢向皇上进谏。汲黯治理郡务，一如往昔作风，淮阳郡政治清明起来。后来，张汤果然身败名裂。皇上得知汲黯当初对李息说的那番话后，判李息有罪，诏令汲黯享受诸侯国相的俸禄待遇，依旧掌管淮阳郡。七年后汲黯逝世。

汲黯死后，皇上因为汲黯的关系，让他的弟弟汲仁官至九卿，儿子汲偃官至诸侯国相。汲黯姑母的儿子司马安年轻时也与汲黯同为太子洗马，他擅长玩弄法律条文，巧于为官，其官位四次做到九卿，在河南郡太守任上去世。他的弟兄们由于他的缘故，同时官至二千石职位的计十人。濮阳人段宏起初侍奉盖侯王信，王信保举段宏，段宏也两次官至九卿。但是濮阳同乡做官的人都很敬畏汲黯，甘居其下。

郑当时，字庄，陈县人。他的祖先郑君曾做项籍手下的将领；项籍死后，不久就归属了汉朝。高祖下令所有项籍的旧部下在提到项籍时都要直呼其名，郑君偏偏不服从诏令。高祖下旨把那些肯直呼项籍名讳的人都拜为大夫，而赶走了郑君。郑君死于孝文帝时。

郑庄以仗义行侠为乐事，解救张羽的危难，声名传遍梁、楚之间。孝景帝时，他做太子舍人。每逢五天一次的休假日，他经常在长安四郊置备马匹，骑着马去看望各位老友，邀请拜谢宾朋，夜以继日通宵达旦，还总是担心有所疏漏。郑庄喜爱道家学说，仰慕年长者，那种情意殷切的劲儿，就好像惟恐见不到人家一样。他年纪轻，官职卑微，但交游的相知友都是祖父一辈的人，天下知名的人物。武帝即位后，郑庄由鲁国中尉、济南群太守、江都国相，一步步地升到九卿中的右内史。由于平议武安侯田蚡和魏其侯窦婴的纷争意见不当，他被贬为詹事，又调任大农令。

郑庄做右内史时，告诫属下官吏说：“有来访者，不论尊贵或低贱，一律不得让人滞留门口等候。”他敬执主人待客之礼，以自己的高贵身分屈居于客人之下。郑庄廉洁，又不添置私产，仅依靠官俸和赏赐所得供给各位年长的友人，而所馈送的礼物，只不过是用竹器盛的些许吃食。每逢上朝，遇有向皇上进言的机会，他必得称道天下的年高望重的人。他推举士人和属下的丞、史诸官吏，委实津津乐道，饶有兴味，言语中时常称举他们比自己贤能。他从不对吏员直呼其名，于属下谈话时，谦和得好像生怕伤害了对方。听到别人有高见，便马上报告皇上，唯恐延迟误事。因此，肴山以东广大地区的士人和知名长者都众口一词称赞他的美德。

郑庄被派遣视察黄河决口，他请求给五天时间准备行装。皇上说：“我听说‘郑庄远行，千里不带粮’，为什么还要请求准备行装的时间？”郑庄在外人缘虽好，但在朝中常常附和顺从主上之意，不敢过于明确表示自己的是非主张。到他晚年，汉朝征讨匈奴，招抚各地少数民族，天下耗费财物很多，国家财力物力更加匮乏。郑庄保举的人及其宾客，替大农令承办运输，亏欠钱款甚多。司马安任淮阳郡太守，检举此事，郑庄因此落下罪责，赎罪后削职为平民。不久，入丞相府暂行长史之职。皇上认为他年事已高，让他去做汝南郡太守。几年后，卒于任上。

郑庄、汲黯当初位列九卿，为政清廉，平日居家品行也纯正。这两人中途都曾被罢官，家境清贫，宾客遂日趋没落。待到做郡守，死后家中没有剩余的财物。郑庄的兄弟子孙因他的缘故，官至二千石者有六、七人之多。

太史公说：凭着汲黯、郑当时为人那样贤德，有权势时宾客十倍，无权势时情形就全然相反，他们尚且如此，更何况一般人呢！下邽（guī，龟）县翟公曾说过，起初他做廷尉，家中宾客盈门；待到一丢官，门外便冷清得可以张罗捕雀。他复官后，宾客们又想往见，翟公就在大门上写道：“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汲黯、郑庄也有此不幸，可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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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ǐ jì shí liè zhuàn jí zhèng liè zhuàn。

史记 · 十列传 · 汲郑列传 。

sī mǎ qiān。

司马迁。

jí àn zì cháng rú，

汲黯字长孺，

pú yáng rén yě。

濮阳人也。

qí xiān yǒu chǒng yú gǔ zhī wèi jūn。

其先有宠于古之卫君。

zhì àn qī shì，

至黯七世，

shì wèi qīng dài fū。

世为卿大夫。

àn yǐ fù rèn，

黯以父任，

xiào jǐng shí wéi tài zǐ xiǎn mǎ，

孝景时为太子洗马，

yǐ zhuāng jiàn dàn。

以庄见惮。

xiào jǐng dì bēng，

孝景帝崩，

tài zǐ jí wèi，

太子即位，

àn wèi yè zhě。

黯为谒者。

dōng yuè xiāng gōng，

东越相攻，

shàng shǐ àn wǎng shì zhī。

上使黯往视之。

bù zhì，

不至，

zhì wú ér hái，

至吴而还，

bào yuē yuè rén xiāng gōng，

报曰：“越人相攻，

gù qí sú rán，

固其俗然，

bù zú yǐ rǔ tiān zǐ zhī shǐ。

不足以辱天子之使。

hé nèi shī huǒ，

”河内失火，

yán shāo qiān yú jiā，

延烧千馀家，

shàng shǐ àn wǎng shì zhī。

上使黯往视之。

hái bào yuē jiā rén shī huǒ，

还报曰：“家人失火，

wū bǐ yán shāo，

屋比延烧，

bù zú yōu yě。

不足忧也。

chén guò hé nán，

臣过河南，

hé nán pín rén shāng shuǐ hàn wàn yú jiā，

河南贫人伤水旱万馀家，

huò fù zǐ xiāng shí，

或父子相食，

chén jǐn yǐ pián yí，

臣谨以便宜，

chí jié fā hé nán cāng sù yǐ zhèn pín mín。

持节发河南仓粟以振贫民。

chén qǐng guī jié，

臣请归节，

fú jiǎo zhì zhī zuì。

伏矫制之罪。

shàng xián ér shì zhī，

”上贤而释之，

qiān wèi xíng yáng lìng。

迁为荥阳令。

àn chǐ wèi lìng，

黯耻为令，

bìng guī tián lǐ。

病归田里。

shàng wén，

上闻，

nǎi zhào bài wèi zhōng dài fū。

乃召拜为中大夫。

yǐ shù qiè jiàn，

以数切谏，

bù dé jiǔ liú nèi，

不得久留内，

qiān wèi dōng hǎi tài shǒu。

迁为东海太守。

àn xué huáng lǎo zhī yán，

黯学黄老之言，

zhì guān lǐ mín，

治官理民，

hǎo qīng jìng，

好清静，

zé chéng shǐ ér rèn zhī。

择丞史而任之。

qí zhì，

其治，

zé dà zhǐ ér yǐ，

责大指而已，

bù kē xiǎo。

不苛小。

àn duō bìng，

黯多病，

wò guī gé nèi bù chū。

卧闺閤内不出。

suì yú，

岁馀，

dōng hǎi dà zhì。

东海大治。

chēng zhī。

称之。

shàng wén，

上闻，

zhào yǐ wéi zhǔ jué dū wèi，

召以为主爵都尉，

liè yú jiǔ qīng。

列于九卿。

zhì wù zài wú wéi ér yǐ，

治务在无为而已，

hóng dà tǐ，

弘大体，

bù jū wén fǎ。

不拘文法。

àn wéi rén xìng jù，

黯为人性倨，

shǎo lǐ，

少礼，

miàn zhé，

面折，

bù néng róng rén zhī guò。

不能容人之过。

hé jǐ zhě shàn dài zhī，

合己者善待之，

bù hé jǐ zhě bù néng rěn jiàn，

不合己者不能忍见，

shì yì yǐ cǐ bù fù yān。

士亦以此不附焉。

rán hào xué，

然好学，

yóu xiá，

游侠，

rèn qì jié，

任气节，

nèi háng xiū jié，

内行修絜，

hǎo zhí jiàn，

好直谏，

shù fàn zhǔ zhī yán sè，

数犯主之颜色，

cháng mù fù bǎi yuán àng zhī wéi rén yě。

常慕傅柏、袁盎之为人也。

shàn guàn fū zhèng dāng shí jí zōng zhèng liú qì。

善灌夫、郑当时及宗正刘弃。

yì yǐ shù zhí jiàn，

亦以数直谏，

bù dé jiǔ jū wèi。

不得久居位。

dàng shì shí，

当是时，

tài hòu dì wǔ ān hóu fén wèi chéng xiàng，

太后弟武安侯蚡为丞相，

zhōng èr qiān dàn lái bài yè，

中二千石来拜谒，

fén bù wéi lǐ。

蚡不为礼。

rán àn jiàn fén wèi cháng bài，

然黯见蚡未尝拜，

cháng yī zhī。

常揖之。

tiān zǐ fāng zhāo wén xué rú zhě，

天子方招文学儒者，

shàng yuē wú yù yún yún，

上曰吾欲云云，

àn duì yuē bì xià nèi duō yù ér wài shī rén yì，

黯对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

nài hé yù xiào táng yú zhī zhì hū shàng mò rán，

柰何欲效唐虞之治乎！”上默然，

nù，

怒，

biàn sè ér bà cháo。

变色而罢朝。

gōng qīng jiē wèi àn jù。

公卿皆为黯惧。

shàng tuì，

上退，

wèi zuǒ yòu yuē shén yǐ，

谓左右曰：“甚矣，

jí àn zhī gàng yě qún chén huò shù àn，

汲黯之戆也！”群臣或数黯，

àn yuē tiān zǐ zhì gōng qīng fǔ bì zhī chén，

黯曰：“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

níng lìng cóng yú chéng yì，

宁令从谀承意，

xiàn zhǔ yú bú yì hū qiě yǐ zài qí wèi，

陷主于不义乎？且已在其位，

zòng ài shēn，

纵爱身，

nài rǔ cháo tíng hé àn duō bìng，

柰辱朝廷何！” 黯多病，

bìng qiě mǎn sān yuè，

病且满三月，

shàng cháng cì gào zhě shù，

上常赐告者数，

zhōng bù yù。

终不愈。

zuì hòu bìng，

最后病，

zhuāng zhù wèi qǐng gào。

庄助为请告。

shàng yuē jí àn hé rú rén zāi zhù yuē shǐ àn rèn zhí jū guān，

上曰：“汲黯何如人哉？”助曰：“使黯任职居官，

wú yǐ yú rén。

无以逾人。

rán zhì qí fǔ shǎo zhǔ，

然至其辅少主，

shǒu chéng shēn jiān，

守城深坚，

zhāo zhī bù lái，

招之不来，

huī zhī bù qù，

麾之不去，

suī zì wèi bēn yù yì bù néng duó zhī yǐ。

虽自谓贲育亦不能夺之矣。

shàng yuē rán。

”上曰：“然。

gǔ yǒu shè jì zhī chén，

古有社稷之臣，

zhì rú àn，

至如黯，

jìn zhī yǐ。

近之矣。

dà jiàng jūn qīng shì zhōng，

” 大将军青侍中，

shàng jù cè ér shì zhī。

上踞厕而视之。

chéng xiàng hóng yàn jiàn，

丞相弘燕见，

shàng huò shí bù guān。

上或时不冠。

zhì rú àn jiàn，

至如黯见，

shàng bù guān bú jiàn yě。

上不冠不见也。

shàng cháng zuò wǔ zhàng zhōng，

上尝坐武帐中，

àn qián zòu shì，

黯前奏事，

shàng bù guān，

上不冠，

wàng jiàn àn，

望见黯，

bì zhàng zhōng，

避帐中，

shǐ rén kě qí zòu。

使人可其奏。

qí jiàn jìng lǐ rú cǐ。

其见敬礼如此。

zhāng tāng fāng yǐ gēng dìng lǜ lìng wèi tíng wèi，

张汤方以更定律令为廷尉，

àn shù zhì zé tāng yú shàng qián，

黯数质责汤于上前，

yuē gōng wèi zhèng qīng，

曰：“公为正卿，

shàng bù néng bāo xiān dì zhī gōng yè，

上不能襃先帝之功业，

xià bù néng yì tiān xià zhī xié xīn，

下不能抑天下之邪心，

ān guó fù mín，

安国富民，

shǐ líng yǔ kōng xū，

使囹圄空虚，

èr zhě wú yī yān。

二者无一焉。

fēi kǔ jiù xíng，

非苦就行，

fàng xī jiù gōng，

放析就功，

hé nǎi qǔ gāo huáng dì yuē shù fēn gèng zhī wèi gōng yǐ cǐ wú zhǒng yǐ。

何乃取高皇帝约束纷更之为？公以此无种矣。

àn shí yǔ tāng lùn yì，

”黯时与汤论议，

tāng biàn cháng zài wén shēn xiǎo kē，

汤辩常在文深小苛，

àn kàng lì shǒu gāo bù néng qū，

黯伉厉守高不能屈，

fèn fā mà yuē tiān xià wèi dāo bǐ lì bù kě yǐ wéi gōng qīng，

忿发骂曰：“天下谓刀笔吏不可以为公卿，

guǒ rán。

果然。

bì tāng yě，

必汤也，

lìng tiān xià chóng zú ér lì，

令天下重足而立，

cè mù ér shì yǐ shì shí，

侧目而视矣！” 是时，

hàn fāng zhēng xiōng nú，

汉方征匈奴，

zhāo huái sì yí。

招怀四夷。

àn wù shǎo shì，

黯务少事，

chéng shàng jiān，

乘上间，

cháng yán yǔ hú hé qīn，

常言与胡和亲，

wú qǐ bīng。

无起兵。

shàng fāng xiàng rú shù，

上方向儒术，

zūn gōng sūn hóng。

尊公孙弘。

jí shì yì duō，

及事益多，

lì mín qiǎo nòng。

吏民巧弄。

shàng fèn bié wén fǎ，

上分别文法，

tāng děng shù zòu jué yàn yǐ xìng。

汤等数奏决谳以幸。

ér àn cháng huǐ rú，

而黯常毁儒，

miàn chù hóng děng tú huái zhà shì zhì yǐ ā rén zhǔ qǔ róng，

面触弘等徒怀诈饰智以阿人主取容，

ér dāo bǐ lì zhuān shēn wén qiǎo dǐ，

而刀笔吏专深文巧诋，

xiàn rén yú zuì，

陷人于罪，

shǐ bù dé fǎn qí zhēn，

使不得反其真，

yǐ shèng wèi gōng。

以胜为功。

shàng yù yì guì hóng tāng，

上愈益贵弘、汤，

hóng tāng shēn xīn jí àn，

弘、汤深心疾黯，

wéi tiān zǐ yì bù shuō yě，

唯天子亦不说也，

yù zhū zhī yǐ shì。

欲诛之以事。

hóng wèi chéng xiàng，

弘为丞相，

nǎi yán shàng yuē yòu nèi shǐ jiè bù zhōng duō guì rén zōng shì，

乃言上曰：“右内史界部中多贵人宗室，

nán zhì，

难治，

fēi sù zhòng chén bù néng rèn，

非素重臣不能任，

qǐng xǐ àn wèi yòu nèi shǐ。

请徙黯为右内史。

wèi yòu nèi shǐ shù suì，

”为右内史数岁，

guān shì bù fèi。

官事不废。

dà jiàng jūn qīng jì yì zūn，

大将军青既益尊，

zǐ wèi huáng hòu，

姊为皇后，

rán àn yǔ kàng lǐ。

然黯与亢礼。

rén huò shuō àn yuē zì tiān zǐ yù qún chén xià dà jiàng jūn，

人或说黯曰：“自天子欲群臣下大将军，

dà jiàng jūn zūn zhòng yì guì，

大将军尊重益贵，

jūn bù kě yǐ bù bài。

君不可以不拜。

àn yuē fū yǐ dà jiàng jūn yǒu yī kè，

”黯曰：“夫以大将军有揖客，

fǎn bù zhòng xié dà jiàng jūn wén，

反不重邪？”大将军闻，

yù xián àn，

愈贤黯，

shù qǐng wèn guó jiā cháo tíng suǒ yí，

数请问国家朝廷所疑，

yù àn guò yú píng shēng。

遇黯过于平生。

huái nán wáng móu fǎn，

淮南王谋反，

dàn àn，

惮黯，

yuē hǎo zhí jiàn，

曰：“好直谏，

shǒu jié sǐ yì，

守节死义，

nán huò yǐ fēi。

难惑以非。

zhì rú shuō chéng xiàng hóng，

至如说丞相弘，

rú fā mēng zhèn luò ěr。

如发蒙振落耳。

tiān zǐ jì shù zhēng xiōng nú yǒu gōng，

” 天子既数征匈奴有功，

àn zhī yán yì bù yòng。

黯之言益不用。

shǐ àn liè wéi jiǔ qīng，

始黯列为九卿，

ér gōng sūn hóng zhāng tāng wèi xiǎo lì。

而公孙弘、张汤为小吏。

jí hóng tāng shāo yì guì，

及弘、汤稍益贵，

yǔ àn tóng wèi，

与黯同位，

àn yòu fēi huǐ hóng tāng děng。

黯又非毁弘、汤等。

yǐ ér hóng zhì chéng xiàng，

已而弘至丞相，

fēng wèi hóu tāng zhì yù shǐ dài fū gù àn shí chéng xiàng shǐ jiē yǔ àn tóng liè，

封为侯；汤至御史大夫；故黯时丞相史皆与黯同列，

huò zūn yòng guò zhī。

或尊用过之。

àn biǎn xīn，

黯褊心，

bù néng wú shǎo wàng，

不能无少望，

jiàn shàng，

见上，

qián yán yuē bì xià yòng qún chén rú jī xīn ěr，

前言曰：“陛下用群臣如积薪耳，

hòu lái zhě jū shàng。

后来者居上。

shàng mò rán。

”上默然。

yǒu jiàn àn bà，

有间黯罢，

shàng yuē rén guǒ bù kě yǐ wú xué，

上曰：“人果不可以无学，

guān àn zhī yán yě rì yì shén。

观黯之言也日益甚。

jū wú hé，

” 居无何，

xiōng nú hún xié wáng lǜ zhòng lái jiàng，

匈奴浑邪王率众来降，

hàn fā chē èr wàn shèng。

汉发车二万乘。

xiàn guān wú qián，

县官无钱，

cóng mín shì mǎ。

从民贳马。

mín huò nì mǎ，

民或匿马，

mǎ bù jù。

马不具。

shàng nù，

上怒，

yù zhǎn cháng ān lìng。

欲斩长安令。

àn yuē cháng ān lìng wú zuì，

黯曰：“长安令无罪，

dú zhǎn àn，

独斩黯，

mín nǎi kěn chū mǎ。

民乃肯出马。

qiě xiōng nú pàn qí zhǔ ér jiàng hàn，

且匈奴畔其主而降汉，

hàn xú yǐ xiàn cì chuán zhī，

汉徐以县次传之，

hé zhì lìng tiān xià sāo dòng，

何至令天下骚动，

bà bì zhōng guó ér yǐ shì yí dí zhī rén hū shàng mò rán。

罢弊中国而以事夷狄之人乎！”上默然。

jí hún xié zhì，

及浑邪至，

gǔ rén yǔ shì zhě，

贾人与市者，

zuò dāng sǐ zhě wǔ bǎi yú rén。

坐当死者五百馀人。

àn qǐng jiān，

黯请间，

jiàn gāo mén，

见高门，

yuē fū xiōng nú gōng dāng lù sāi，

曰：“夫匈奴攻当路塞，

jué hé qīn，

绝和亲，

zhōng guó xīng bīng zhū zhī，

中国兴兵诛之，

sǐ shāng zhě bù kě shèng jì，

死伤者不可胜计，

ér fèi yǐ jù wàn bǎi shù。

而费以巨万百数。

chén yú yǐ wéi bì xià de hú rén，

臣愚以为陛下得胡人，

jiē yǐ wéi nú bì yǐ cì cóng jūn sǐ shì zhě jiā suǒ lǔ huò，

皆以为奴婢以赐从军死事者家；所卤获，

yīn yǔ zhī，

因予之，

yǐ xiè tiān xià zhī kǔ，

以谢天下之苦，

sāi bǎi xìng zhī xīn。

塞百姓之心。

jīn zòng bù néng，

今纵不能，

hún xié lǜ shù wàn zhī zhòng lái jiàng，

浑邪率数万之众来降，

xū fǔ kù shǎng cì，

虚府库赏赐，

fā liáng mín shì yǎng，

发良民侍养，

pì ruò fèng jiāo zǐ。

譬若奉骄子。

yú mín ān zhī shì mǎi cháng ān zhōng wù ér wén lì shéng yǐ wéi lán chū cái wù yú biān guān hū bì xià zòng bù néng dé xiōng nú zhī zī yǐ xiè tiān xià，

愚民安知市买长安中物而文吏绳以为阑出财物于边关乎？陛下纵不能得匈奴之资以谢天下，

yòu yǐ wēi wén shā wú zhī zhě wǔ bǎi yú rén，

又以微文杀无知者五百馀人，

shì suǒ wèi bì qí yè ér shāng qí zhī zhě yě，

是所谓『庇其叶而伤其枝』者也，

chén qiè wèi bì xià bù qǔ yě。

臣窃为陛下不取也。

shàng mò rán，

”上默然，

bù xǔ，

不许，

yuē wú jiǔ bù wén jí àn zhī yán，

曰：“吾久不闻汲黯之言，

jīn yòu fù wàng fā yǐ。

今又复妄发矣。

hòu shù yuè，

”后数月，

àn zuò xiǎo fǎ，

黯坐小法，

huì shè miǎn guān。

会赦免官。

yú shì àn yǐn yú tián yuán。

于是黯隐于田园。

jū shù nián，

居数年，

huì gèng wǔ zhū qián，

会更五铢钱，

mín duō dào zhù qián，

民多盗铸钱，

chǔ dì yóu shén。

楚地尤甚。

shàng yǐ wéi huái yáng，

上以为淮阳，

chǔ dì zhī jiāo，

楚地之郊，

nǎi zhào bài àn wèi huái yáng tài shǒu。

乃召拜黯为淮阳太守。

àn fú xiè bù shòu yìn，

黯伏谢不受印，

zhào shù jiàng yǔ，

诏数彊予，

rán hòu fèng zhào。

然后奉诏。

zhào zhào jiàn àn，

诏召见黯，

àn wèi shàng qì yuē chén zì yǐ wéi tián gōu hè，

黯为上泣曰：“臣自以为填沟壑，

bù fù jiàn bì xià，

不复见陛下，

bù yì bì xià fù shōu yòng zhī。

不意陛下复收用之。

chén cháng yǒu gǒu mǎ bìng，

臣常有狗马病，

lì bù néng rèn jùn shì，

力不能任郡事，

chén yuán wèi zhōng láng，

臣原为中郎，

chū rù jìn tà，

出入禁闼，

bǔ guò shí yí，

补过拾遗，

chén zhī yuán yě。

臣之原也。

shàng yuē jūn báo huái yáng xié wú jīn zhào jūn yǐ。

”上曰：“君薄淮阳邪？吾今召君矣。

gù huái yáng lì mín bù xiāng de，

顾淮阳吏民不相得，

wú tú dé jūn zhī zhòng，

吾徒得君之重，

wò ér zhì zhī。

卧而治之。

àn jì cí xíng，

”黯既辞行，

guò dà xíng lǐ xī，

过大行李息，

yuē àn qì jū jùn，

曰：“黯弃居郡，

bù dé yǔ cháo tíng yì yě。

不得与朝廷议也。

rán yù shǐ dài fū zhāng tāng zhì zú yǐ jù jiàn，

然御史大夫张汤智足以拒谏，

zhà zú yǐ shì fēi，

诈足以饰非，

wù qiǎo nìng zhī yǔ，

务巧佞之语，

biàn shù zhī cí，

辩数之辞，

fēi kěn zhèng wèi tiān xià yán，

非肯正为天下言，

zhuān ā zhǔ yì。

专阿主意。

zhǔ yì suǒ bù yù，

主意所不欲，

yīn ér huǐ zhī zhǔ yì suǒ yù，

因而毁之；主意所欲，

yīn ér yù zhī。

因而誉之。

hǎo xìng shì，

好兴事，

wǔ wén fǎ，

舞文法，

nèi huái zhà yǐ yù zhǔ xīn，

内怀诈以御主心，

wài xié zéi lì yǐ wéi wēi zhòng。

外挟贼吏以为威重。

gōng liè jiǔ qīng，

公列九卿，

bù zǎo yán zhī，

不早言之，

gōng yǔ zhī jù shòu qí lù yǐ。

公与之俱受其僇矣。

xī wèi tāng，

”息畏汤，

zhōng bù gǎn yán。

终不敢言。

àn jū jùn rú gù zhì，

黯居郡如故治，

huái yáng zhèng qīng。

淮阳政清。

hòu zhāng tāng guǒ bài，

后张汤果败，

shàng wén àn yǔ xī yán，

上闻黯与息言，

dǐ xī zuì。

抵息罪。

lìng àn yǐ zhū hóu xiāng zhì jū huái yáng。

令黯以诸侯相秩居淮阳。

qī suì ér zú。

七岁而卒。

zú hòu，

卒后，

shàng yǐ àn gù，

上以黯故，

guān qí dì jí rén zhì jiǔ qīng，

官其弟汲仁至九卿，

zi jí yǎn zhì zhū hóu xiāng。

子汲偃至诸侯相。

àn gū zǐ zi sī mǎ ān yì shǎo yǔ àn wèi tài zǐ xiǎn mǎ。

黯姑姊子司马安亦少与黯为太子洗马。

ān wén shēn qiǎo shàn huàn，

安文深巧善宦，

guān sì zhì jiǔ qīng，

官四至九卿，

yǐ hé nán tài shǒu zú。

以河南太守卒。

kūn dì yǐ ān gù，

昆弟以安故，

tóng shí zhì èr qiān dàn zhě shí rén。

同时至二千石者十人。

pú yáng duàn hóng shǐ shì gài hóu xìn，

濮阳段宏始事盖侯信，

xìn rèn hóng，

信任宏，

hóng yì zài zhì jiǔ qīng。

宏亦再至九卿。

rán wèi rén shì zhě jiē yán dàn jí àn，

然卫人仕者皆严惮汲黯，

chū qí xià。

出其下。

zhèng dāng shí zhě，

郑当时者，

zì zhuāng，

字庄，

chén rén yě。

陈人也。

qí xiān zhèng jūn cháng wèi xiàng jí jiāng jí sǐ，

其先郑君尝为项籍将；籍死，

yǐ ér shǔ hàn。

已而属汉。

gāo zǔ lìng zhū gù xiàng jí chén míng jí，

高祖令诸故项籍臣名籍，

zhèng jūn dú bù fèng zhào。

郑君独不奉诏。

zhào jǐn bài míng jí zhě wèi dài fū，

诏尽拜名籍者为大夫，

ér zhú zhèng jūn。

而逐郑君。

zhèng jūn sǐ xiào wén shí。

郑君死孝文时。

zhèng zhuāng yǐ rèn xiá zì xǐ，

郑庄以任侠自喜，

tuō zhāng yǔ yú è，

脱张羽于戹，

shēng wén liáng chǔ zhī jiān。

声闻梁楚之间。

xiào jǐng shí，

孝景时，

wèi tài zǐ shè rén。

为太子舍人。

měi wǔ rì xǐ mù，

每五日洗沐，

cháng zhì yì mǎ ān zhū jiāo，

常置驿马安诸郊，

cún zhū gù rén，

存诸故人，

qǐng xiè bīn kè，

请谢宾客，

yè yǐ jì rì，

夜以继日，

zhì qí míng dàn，

至其明旦，

cháng kǒng bù biàn。

常恐不遍。

zhuāng hǎo huáng lǎo zhī yán，

庄好黄老之言，

qí mù zhǎng zhě rú kǒng bú jiàn。

其慕长者如恐不见。

nián shào guān báo，

年少官薄，

rán qí yóu zhī jiāo jiē qí dà fù xíng，

然其游知交皆其大父行，

tiān xià yǒu míng zhī shì yě。

天下有名之士也。

wǔ dì lì，

武帝立，

zhuāng shāo qiān wèi lǔ zhōng wèi jǐ nán tài shǒu jiāng dū xiāng，

庄稍迁为鲁中尉、济南太守、江都相，

zhì jiǔ qīng wèi yòu nèi shǐ。

至九卿为右内史。

yǐ wǔ ān hóu wèi qí shí yì，

以武安侯魏其时议，

biǎn zhì wèi zhān shì，

贬秩为詹事，

qiān wèi dà nóng lìng。

迁为大农令。

zhuāng wèi tài shǐ，

庄为太史，

jiè mén xià kè zhì，

诫门下：“客至，

wú guì jiàn wú liú mén zhě。

无贵贱无留门者。

zhí bīn zhǔ zhī lǐ，

”执宾主之礼，

yǐ qí guì xià rén。

以其贵下人。

zhuāng lián，

庄廉，

yòu bù zhì qí chǎn yè，

又不治其产业，

yǎng fèng cì yǐ gěi zhū gōng。

仰奉赐以给诸公。

rán qí kuì yí rén，

然其餽遗人，

bù guò suàn qì shí。

不过算器食。

měi cháo，

每朝，

hòu shàng zhī jiān，

候上之间，

shuō wèi cháng bù yán tiān xià zhī zhǎng zhě。

说未尝不言天下之长者。

qí tuī gǔ shì jí guān shǔ chéng shǐ，

其推毂士及官属丞史，

chéng yǒu wèi qí yán zhī yě，

诚有味其言之也，

cháng yǐn yǐ wéi xián yú jǐ。

常引以为贤于己。

wèi cháng míng lì，

未尝名吏，

yǔ guān shǔ yán，

与官属言，

ruò kǒng shāng zhī。

若恐伤之。

wén rén zhī shàn yán，

闻人之善言，

jìn zhī shàng，

进之上，

wéi kǒng hòu。

唯恐后。

shān dōng shì zhū gōng yǐ cǐ xī rán chēng zhèng zhuāng。

山东士诸公以此翕然称郑庄。

zhèng zhuāng shǐ shì jué hé，

郑庄使视决河，

zì qǐng zhì xíng wǔ rì。

自请治行五日。

shàng yuē wú wén zhèng zhuāng xíng，

上曰：“吾闻『郑庄行，

qiān lǐ bù jī liáng，

千里不赍粮』，

qǐng zhì xíng zhě hé yě rán zhèng zhuāng zài cháo，

请治行者何也？”然郑庄在朝，

cháng qū hé chéng yì，

常趋和承意，

bù gǎn shén yǐn dāng fǒu。

不敢甚引当否。

jí wǎn jié，

及晚节，

hàn zhēng xiōng nú，

汉征匈奴，

zhāo sì yí，

招四夷，

tiān xià fèi duō，

天下费多，

cái yòng yì kuì。

财用益匮。

zhuāng rèn rén bīn kè wèi dà nóng jiù rén，

庄任人宾客为大农僦人，

duō bū fù。

多逋负。

sī mǎ ān wèi huái yáng tài shǒu，

司马安为淮阳太守，

fā qí shì，

发其事，

zhuāng yǐ cǐ xiàn zuì，

庄以此陷罪，

shú wèi shù rén。

赎为庶人。

qǐng zhī，

顷之，

shǒu zhǎng shǐ。

守长史。

shàng yǐ wéi lǎo，

上以为老，

yǐ zhuāng wèi rǔ nán tài shǒu。

以庄为汝南太守。

shù suì，

数岁，

yǐ guān zú。

以官卒。

zhèng zhuāng jí àn shǐ liè wéi jiǔ qīng，

郑庄、汲黯始列为九卿，

lián，

廉，

nèi háng xiū jié。

内行修絜。

cǐ liǎng rén zhōng fèi，

此两人中废，

jiā pín，

家贫，

bīn kè yì luò。

宾客益落。

jí jū jùn，

及居郡，

zú hòu jiā wú yú zī cái。

卒后家无馀赀财。

zhuāng xiōng dì zǐ sūn yǐ zhuāng gù，

庄兄弟子孙以庄故，

zhì èr qiān dàn liù qī rén yān。

至二千石六七人焉。

tài shǐ gōng yuē fū yǐ jí zhèng zhī xián，

太史公曰：夫以汲、郑之贤，

yǒu shì zé bīn kè shí bèi，

有势则宾客十倍，

wú shì zé fǒu，

无势则否，

kuàng zhòng rén hū xià guī dí gōng yǒu yán，

况众人乎！下邽翟公有言，

shǐ dí gōng wèi tíng wèi，

始翟公为廷尉，

bīn kè tián mén jí fèi，

宾客阗门；及废，

mén wài kě shè què luó。

门外可设雀罗。

dí gōng fù wèi tíng wèi，

翟公复为廷尉，

bīn kè yù wǎng，

宾客欲往，

dí gōng nǎi rén shǔ qí mén yuē yī sǐ yī shēng，

翟公乃人署其门曰：“一死一生，

nǎi zhī jiāo qíng。

乃知交情。

yī pín yī fù，

一贫一富，

nǎi zhī jiāo tài。

乃知交态。

yī guì yī jiàn，

一贵一贱，

jiāo qíng nǎi jiàn。

交情乃见。

jí zhèng yì yún，

”汲、郑亦云，

bēi fū hé nán jiǎo zhì，

悲夫！ 河南矫制，

zì gǔ chēng xián。

自古称贤。

huái nán wò lǐ，

淮南卧理，

tiān zǐ fú yān。

天子伏焉。

jī xīn xīng tàn，

积薪兴叹，

kàng zhí yù jiān。

伉直愈坚。

zhèng zhuāng tuī shì，

郑庄推士，

tiān xià xī rán。

天下翕然。

jiāo dào shì lì，

交道势利，

dí gōng chuàng zhān。

翟公怆旃。

【史记 · 七十列传 · 汲郑列传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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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 · 七十列传 · 汲郑列传 】评析

《汲郑列传》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创作的一篇文言文，收录于《史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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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 · 七十列传 · 汲郑列传 】赏析

该篇是汲黯和郑当时的合传。汲黯是武帝朝中名闻遐迩的第一流人物。他为人倨傲严正，忠直敢谏，从不屈从权贵，逢迎主上，以此令朝中上下皆感敬畏。比如人家谒见傲慢的丞相田蚡，都是卑躬屈膝俯首下拜，而他偏只拱手作揖，见大将军卫青时亦行平等之礼；两次奉旨出使，他都中途变卦，或半路而返，或自作主张发放官粮赈济灾民；批评别人的过失，他从来耳提面命不留情面，即使对至尊的君主及其宠幸的权要人物也敢当面谏诤指责，无所顾忌。传中写他四次犯颜武帝，三次斥骂丞相公孙弘和御史大夫张汤，言辞都极为尖锐无情。难怪群臣为之震恐、责怨；公孙弘、张汤对他恨之入骨；而武帝虽在背后骂他甚至起过杀心，但又不得不承认他是“社稷臣”而宽容几分。司马迁怀着极其钦敬的心情为汲黯树碑立传，不多叙政绩，而倾全力表彰他秉正嫉恶、忠直敢谏的杰出品格。环绕这个中心，列传运用辐凑之法将众多的零散材料交织在一起，从多方面的人际关系中反复刻画人物个性，尤其是一再描写汲黯同最高统治者武帝和公孙弘、张汤之间的对立与冲突，就使他那汉廷第一直臣的光辉形象被异常鲜明地表现了出来。其中，汲黯那些一针见血、极具个性的言语被大量实录，其辞之犀利精粹，其情之激切义愤，皆力透纸背，震撼人心，对展示主人公思想品格起到了至为重要的作用。

汲黯信仰黄老学说，崇尚无为清静之治，这和武帝崇尚儒学，重用酷吏，好大喜功，扰乱民生的“多欲”政治适相抵触。故该传表彰汲黯亢直犯上的言行，实质上是肯定了他在一系列现行方针政策上同当权者的斗争。因此这篇传记的思想意蕴是复杂而深刻的，它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而且寓托了作者深切的爱憎之情，诚如古人所云：“汲黯乃太史公最得意人，故特出色写之。当其时，势焰横赫如田蚡，阿谀固宠怀诈饰智如公孙弘、张汤等，皆太史公所深嫉痛恶而不忍见者，故于灌夫骂坐，汲黯面诋弘、汤之事，皆津津道之，如不容口，此太史公胸中垒块借此一发者也”（牛运震《史记评注》卷十一，转引自《历代名家评史记》）。可以说，汲黯便是太史公批评现实政治的代言人，该篇的“发愤”之意是非常鲜明而强烈的。

郑当时是汲黯的好友，在尊黄老、任侠和居官清廉等方面皆与汲黯一致，因而该篇将他连类于汲黯之后。文中着重表彰了他敬贤下士，竭诚进贤的美德，同时也指出他缺乏汲黯的刚直之气，有趋从迎合权势者的缺点。在严正直谏方面，他于汲黯差之远矣。故在作者眼中笔下，二人高下分别，而叙其生平自然也就一详一略，一重一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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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 · 七十列传 · 汲郑列传 】辑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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