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残游记 · 第三回 · 金线东来寻黑虎　布帆西去访苍鹰

刘鹗 - [清]

话说众人以为天时尚早，王小玉必还要唱一段，不知只是他妹子出来敷衍几句就收场了，当时一哄而散。

老残到了次日，想起一千两银子放在寓中，总不放心。即到院前大街上找了一家汇票庄，叫个日升昌字号，汇了八百两寄回江南涂州老家里去，自己却留了一百多两银子。本日在大街上买了一匹茧绸，又买了一件大呢马褂面子，拿回寓去，叫个成衣做一身棉袍子马褂。因为已是九月底，天气虽十分和暖，倘然西北风一起，立刻便要穿棉了。分付成衣已毕，吃了午饭，步出西门，先到趵突泉上吃了一碗茶。这趵突泉乃济南府七十二泉中的第一个泉，在大池之中，有四五亩地宽阔，两头均通溪河。池中流水，氵日妇有声。池子正中间有三股大泉，从池底冒出，翻上水面有二三尺高。据土人云：当年冒起有五六尺高，后来修池，不知怎样就矮下去了。这三股水，均比吊桶还粗。池子北面是个吕祖殿，殿前搭着凉棚，摆设着四五张桌子、十几条板凳卖茶，以便游人歇息。

老残吃完茶，出了趵突泉后门，向东转了几个弯，寻着了金泉书院。进了二门，便是投辖井，相传即是陈遵留客之处。再望西去，过一重门，即是一个蝴蝶厅，厅前厅后均是泉水围绕。厅后许多芭蕉，虽有几批残叶，尚是一碧无际，西北角上，芭蕉丛里，有个方池，不过二丈见方，就是金线泉了。全线乃四大名泉之二。你道四大名泉是那四个？就刚才说的趵突泉，此刻的金线泉，南门外的黑虎泉，抚台衙门里的珍珠泉：叫做“四大名泉”。

这金线泉相传水中有条金线。老残左右看了半天，不要说金线，连铁线也没有。后来幸而走过一个士子来，老残便作揖请教这“金线”二字有无着落。那士子便拉着老残踅到池子西面，弯了身体，侧着头，向水面上看，说道：“你看，那水面上有一条线，仿佛游丝一样，在水面上摇动。看见了没有？”老残也侧了头，照样看去，看了些时，说道：“看见了，看见了！”这是什么缘故呢？想了一想，道：“莫非底下是两股泉水，力量相敌，所以中间挤出这一线来？”那士子道：“这泉见于著录好几百年，难道这两股泉的力量，经历这久就没有个强弱吗？”老残道：“你看这线，常常左右摆动，这就是两边泉力不匀的道理了。”那士子到也点头会意。说完，彼此各散。

老残出了金泉书院，顺着西城南行。过了城角，仍是一条街市，一直向东。这南门城外好大一条城河，河里泉水湛清，看得河底明明白白。河里的水草都有一丈多长，被那河水流得摇摇摆摆，煞是好看。走着看着，见河岸南面，有几个大长方池子，许多妇女坐在池边石上捣衣。再过去，有一个大池，池南几间草房，走到面前，知是一个茶馆。进了茶馆，靠北窗坐下，就有一个茶房泡了一壶茶来。茶壶都是宜兴壶的样子，却是本地仿照烧的。老残坐定，问茶房道：“听说你们这里有个黑虎泉，可知道在什么地方？”那茶房笑道：“先生，你伏到这窗台上朝外看，不就是黑虎泉吗？”老残果然望外一看，原来就在自己脚底下，有一个石头雕的老虎头，约有二尺余长，倒有尺五六的宽径。从那老虎口中喷出一股泉来，力量很大，从池子这边直冲到池子那面，然后转到两边，流入城河去了。坐了片刻，看那夕阳有渐渐下山的意思，遂付了茶钱，缓步进南门回寓。

到了次日，觉得游兴已足，就拿了串铃，到街上去混混。踅过抚台衙门，望西一条胡同口上，有所中等房子，朝南的大门，门旁贴了“高公馆”三个字。只见那公馆门口站了一个瘦长脸的人，穿了件棕紫熟罗棉大袄，手里捧了一支洋白铜二马车水烟袋，面带愁容。看见老残，唤道：“先生，先生！你会看喉咙吗？”老残答道：“懂得一点半点几的。”那人便说：“请里面坐。”进了大门，望西一拐，便是三间客厅，铺设也还妥当。两边字画，多半是时下名人的笔墨。只有中间挂着一幅中堂，只画了一个人，仿佛列子御风的形状，衣服冠带均被风吹起，笔力甚为道劲，上题“大风张风刀四字，也写得极好。坐定，彼此问过名姓。原来这人系江苏人，号绍殷，充当抚院内文案差使。他说道：“有个小妾害了喉蛾，已经五天今日滴水不能进了。请先生诊视，尚有救没有？”老残道：“须看了病，方好说话。”当时高公即叫家人：“到上房关照一声，说有先生来看病。”随后就同着进了二门，即是三间上房。进得堂屋，有老妈子打起西房的门帘，说声：“请里面坐。”走进房门，贴西墙靠北一张大床，床上悬着印花夏布帐子，床面前靠西放了一张半桌，床前两张机凳。

高公让老残西面杌凳上坐下。帐子里伸出一只手来，老妈子拿了几木书垫在手下，诊了一只手，又换一只。老残道：“两手脉沉数而弦，是火被寒逼住，不得出来，所以越过越重。请看一看喉咙。”高公使将帐子打起。看那妇人，约有二十岁光景，面上通红，人却甚为委顿的样子。高公将他轻轻扶起，对着窗户的亮光。老残低头一看，两边肿的已将要合缝了，颜色淡红。看过，对高公道：“这病本不甚重，原起只是一点火气，被医家用苦寒药一逼，火不得发，兼之平常肝气易动，抑郁而成。目下只须吃两剂辛凉发散药就好了。”又在自己药囊内取出一个药瓶、一支喉枪，替他吹了些药上去。出到厅房，开了个药方，名叫“加味甘桔汤”。用的是生甘草、苦桔梗、牛蒡子、荆芥、防风、薄荷、辛夷、飞滑石八味药，鲜荷梗做的引子。方子开毕，送了过去。

高公道：“高明得极。不知吃几帖？”老残道：“今日吃两帖，明日再来复诊。”高公又问：“药金请教几何？”老残道：“鄙人行道，没有一定的药金。果然医好了姨太大病，等我肚子饥时，赏碗饭吃；走不动时，给几个盘川，尽够的了。”高公道：“既如此说，病好一总酬谢。尊寓在何处，以便倘有变动，着人来请。”老残道：“在布政司街高升店。”说毕分手。从此，天天来请。不过三四夭，病势渐退，已经同常人一样。高公喜欢得无可如何，送了八两银子谢仪，还在北柱楼办了一席酒，邀请文案上同事作陪，也是个揄扬的意思。谁知一个传十，十个传百，官幕两途，拿轿子来接的，渐渐有日不暇给之势。

那日，又在北柱楼吃饭，是个候补道请的。席上右边上首一个人说道：“玉佐臣要补曹州府了。”左边下首，紧靠老残的一个人道：“他的班次很远，怎样会补缺呢？”右边人道：“因为他办强盗办的好，不到一年竟有路不拾遗的景象，宫保赏识非凡。前日有人对宫保说：‘曾走曹州府某乡庄过，亲眼见有个蓝布包袱弃在路旁，无人敢拾。某就问土人：“这包袱是谁的？为何没人收起？”土人道：“昨儿夜里，不知何人放在这里的。”某问：“你们为甚么不拾了回去？”都笑着摇摇头道：“俺还要一家子性命吗！”如此，可见路不拾遗，古人竟不是欺人，今日也竟做得到的！’宫保听着很是喜欢，所以打算专折明保他。”左边的人道：“佐臣人是能干的，只嫌太残忍些。来到一年，站笼站死两千多人，难道没有冤枉吗？”旁边一人道：“冤枉一定是有的，自无庸议，但不知有几成不冤枉的？”右边人道：“大凡酷吏的政治，外面都是好看的。诸君记得当年常剥皮做兖州府的时候，何尝不是这样？总做的人人侧目而视就完了。”又一人道：“佐臣酷虐，是诚然酷虐，然曹州府的民情也实在可恨。那年，兄弟署曹州的时候，几乎无一天无盗案。养了二百名小队子，像那不捕鼠的猫一样，毫无用处。及至各县捕快捉来的强盗，不是老实乡民，就是被强盗胁了去看守骡马的人。至于真强盗，一百个里也没有几个。现在被这玉佐臣雷厉风行的一办，盗案竟自没有了。相形之下，兄弟实在惭愧的很。”左边人道：“依兄弟愚见，还是不多杀人的为是。此人名震一时，恐将来果报也在不可思议之列。”说完，大家都道：“酒也够了，赐饭罢。”饭后各散。

过了一日，老残下午无事，正在寓中闲坐，忽见门口一乘蓝呢轿落下，进来一个人，口中喊道：“铁先生在家吗？”老残一看，原来就是高绍殷，赶忙迎出，说：“在家，在家。请房里坐“只是地方卑污，屈驾的很。”绍殷一面道：“说那里的话！”一面就往里走。进得二门，是个朝东的两间厢房。房里靠南一张砖炕，炕上铺着被褥；北面一张方桌，两张椅子；西面两个小小竹箱。桌上放了几本书，一方小砚台，几枝笔，一个印色盒子。老残让他上首坐了。他就随手揭过书来，细细一看，惊讶道：“这是部宋版张君房刻木的《庄子》，从那里得来的？此书世上久不见了，季沧苇、黄丕烈诸人俱来见过，要算希世之宝呢！”老残道：“不过先人遗留下来的几本破书，卖又不值钱，随便带在行箧，解解闷儿，当小说书看罢了，何足挂齿。”再望下翻，是一本苏东坡手写的陶诗，就是毛子晋所仿刻的祖本。

绍殷再三赞叹不绝，随又问道：“先生本是科第世家，为甚不在功名上讲求，却操此冷业？虽说富贵浮云，未免太高尚了罢。”老残叹道：“阁下以‘高尚’二字许我，实过奖了。鄙人并非无志功名：一则，性情过于疏放，不合时宜；二则，俗说‘攀得高，跌得重’，不想攀高是想跌轻些的意思。”绍殷道：“昨晚在里头吃便饭，宫保谈起：‘幕府人才济济，凡有所闻的，无不罗致于此了。’同坐姚云翁便道：‘目下就有一个人在此，宫保并来罗致。”宫保急问：‘是谁？’姚云翁就将阁下学问怎样，品行怎样，而又通达人情、熟谙世务，怎样怎样，说得官保抓耳挠腮，十分欢喜。宫保就叫兄弟立刻写个内文案札子送亲。那是兄弟答道：‘这样恐不多当，此人既非侯补，又非投放，且还不知他有什么功名，札子不甚好下。’宫保说：‘那么就下个关书去请。’兄弟说：‘若要请他看病，那是一请就到的；若要招致幕府，不知他愿意不愿意，须先问他一声才好。’宫保说：‘很好。你明天就去探探口气，你就同了他来见我一见。’为此，兄弟今日特来与阁下商议，可否今日同到里面见宫保一见？”老残道：“那也没有甚么不可，只是见宫保须要冠带，我却穿不惯，能便衣相见就好。”绍殷道：“自然便衣。稍停一刻，我们同去。你到我书房里坐等。宫保午后从里边下来，我们就在签押房里见了。”说着，又喊了一乘轿子。

老残穿着随身衣服，同高绍殷进了抚署。原来这山东抚署是明朝的齐王府，故许多地方仍用旧名。进了三堂，就叫“宫门口”。旁边就是高绍殷的书房，对面便是宫保的签押房。方到绍殷书房坐下，不到半时，只见宫保已从里面出来，身体甚是魁梧，相貌却还仁厚。高绍殷看见，立刻迎上前去，低低说了几句。只听庄宫保连声叫道：“请过来，请过来。”便有个差官跑来喊道：“宫保请铁老爷！”老残连忙走来，向庄宫保对面一站。庄云：“久慕得很！”用手一伸，腰一呵，说：“请里面坐。”差官早将软帘打起。

老残进了房门，深深作了一个揖。宫保让在红木炕上首坐下。绍殷对面相陪。另外搬了一张方杌凳在两人中间，宫保坐了，便问道：“听说补残先生学问经济都出众的很。兄弟以不学之资，圣恩叫我做这封疆大吏，别省不过尽心吏治就完了，本省更有这个河工，实在难办，所以兄弟没有别的法子。但凡闻有奇才异能之士，都想请来，也是集思广益的意思。倘有见到的所在，能指教一二，那就受赐得多了。”老残道：“宫保的政声，有口皆碑，那是没有得说的了。只是河工一事，听得外边议论，皆是本贾让三策，主不与河争地的？”宫保道：“原是呢。你看，河南的河面多宽，此地的河面多窄呢。”老残道：“不是这么说。河面窄，容不下，只是伏汛几十天；其余的时候，水力甚软，沙所以易淤。要知贾让只是文章做得好，他也没有办过河工。贾让之后，不到一百年，就有个王景出来了。他治河的法子乃是从大禹一脉下来的，专主‘禹抑洪水’的‘抑’字，与贾让之说正相反背。自他治过之后，一千多年没河患。明朝潘季驯，本朝靳文襄，皆略仿其意，遂享盛名。宫保想必也是知道的。”宫保道：“王景是用何法子呢？”老残道：“他是从‘播为九河，同为逆河’，‘播’‘同’两个字上悟出来的。《后汉书》上也只有‘十里立一水门，令更相回注’两句话。至于其中曲折，亦非倾盖之间所能尽的，容慢慢的做个说帖呈览，何如？”

庄宫保听了，甚为喜欢，向高绍殷道：“你叫他们赶紧把那南书房三间收拾，即请铁先生就搬到衙门里来住罢，以便随时领教。”老残道：“宫保雅爱，甚为感激，只是目下有个亲戚在曹州府住，打算去探望一道；并且风闻玉守的政声，也要去参考参考，究竟是个何等样人。等鄙人从曹州回来，再领宫保的教罢。”宫保神色甚为怏怏。说完，老残即告辞，同绍殷出了衙门，各自回去，未知老残究竟是到曹州与否，且听下回分解。

老残游记 · 第三回 · 金线东来寻黑虎　布帆西去访苍鹰翻译文

老残游记 · 第三回 · 金线东来寻黑虎　布帆西去访苍鹰拼音版/注音版

lǎo cán yóu jì dì sān huí jīn xiàn dōng lái xún hēi hǔ　 bù fān xī qù fǎng cāng yīng。

老残游记 · 第三回 · 金线东来寻黑虎　布帆西去访苍鹰。

liú è。

刘鹗。

huà shuō zhòng rén yǐ wéi tiān shí shàng zǎo，

话说众人以为天时尚早，

wáng xiǎo yù bì hái yào chàng yī duàn，

王小玉必还要唱一段，

bù zhī zhǐ shì tā mèi zǐ chū lái fū yǎn jǐ jù jiù shōu chǎng le，

不知只是他妹子出来敷衍几句就收场了，

dāng shí yí hòng ér sàn。

当时一哄而散。

lǎo cán dào le cì rì，

老残到了次日，

xiǎng qǐ yī qiān liǎng yín zi fàng zài yù zhōng，

想起一千两银子放在寓中，

zǒng bù fàng xīn。

总不放心。

jí dào yuàn qián dà jiē shàng zhǎo le yī jiā huì piào zhuāng，

即到院前大街上找了一家汇票庄，

jiào gè rì shēng chāng zì hào，

叫个日升昌字号，

huì le bā bǎi liǎng jì huí jiāng nán tú zhōu lǎo jiā lǐ qù，

汇了八百两寄回江南涂州老家里去，

zì jǐ què liú le yī bǎi duō liǎng yín zi。

自己却留了一百多两银子。

běn rì zài dà jiē shàng mǎi le yī pǐ jiǎn chóu，

本日在大街上买了一匹茧绸，

yòu mǎi le yī jiàn dà ne mǎ guà miàn zi，

又买了一件大呢马褂面子，

ná huí yù qù，

拿回寓去，

jiào gè chéng yī zuò yī shēn mián páo zǐ mǎ guà。

叫个成衣做一身棉袍子马褂。

yīn wèi yǐ shì jiǔ yuè dǐ，

因为已是九月底，

tiān qì suī shí fēn hé nuǎn，

天气虽十分和暖，

tǎng rán xī běi fēng yì qǐ，

倘然西北风一起，

lì kè biàn yào chuān mián le。

立刻便要穿棉了。

fēn fù chéng yī yǐ bì，

分付成衣已毕，

chī le wǔ fàn，

吃了午饭，

bù chū xī mén，

步出西门，

xiān dào bō tū quán shàng chī le yī wǎn chá。

先到趵突泉上吃了一碗茶。

zhè bō tū quán nǎi jǐ nán fǔ qī shí èr quán zhōng de dì yí gè quán，

这趵突泉乃济南府七十二泉中的第一个泉，

zài dà chí zhī zhōng，

在大池之中，

yǒu sì wǔ mǔ dì kuān kuò，

有四五亩地宽阔，

liǎng tóu jūn tōng xī hé。

两头均通溪河。

chí zhōng liú shuǐ，

池中流水，

shui rì fù yǒu shēng。

氵日妇有声。

chí zi zhèng zhōng jiān yǒu sān gǔ dà quán，

池子正中间有三股大泉，

cóng chí dǐ mào chū，

从池底冒出，

fān shàng shuǐ miàn yǒu èr sān chǐ gāo。

翻上水面有二三尺高。

jù tǔ rén yún dāng nián mào qǐ yǒu wǔ liù chǐ gāo，

据土人云：当年冒起有五六尺高，

hòu lái xiū chí，

后来修池，

bù zhī zěn yàng jiù ǎi xià qù le。

不知怎样就矮下去了。

zhè sān gǔ shuǐ，

这三股水，

jūn bǐ diào tǒng hái cū。

均比吊桶还粗。

chí zi běi miàn shì gè lǚ zǔ diàn，

池子北面是个吕祖殿，

diàn qián dā zháo liáng péng，

殿前搭着凉棚，

bǎi shè zhe sì wǔ zhāng zhuō zi shí jǐ tiáo bǎn dèng mài chá，

摆设着四五张桌子、十几条板凳卖茶，

yǐ biàn yóu rén xiē xī。

以便游人歇息。

lǎo cán chī wán chá，

老残吃完茶，

chū le bō tū quán hòu mén，

出了趵突泉后门，

xiàng dōng zhuǎn le jǐ gè wān，

向东转了几个弯，

xún zhe le jīn quán shū yuàn。

寻着了金泉书院。

jìn le èr mén，

进了二门，

biàn shì tóu xiá jǐng，

便是投辖井，

xiāng chuán jí shì chén zūn liú kè zhī chù。

相传即是陈遵留客之处。

zài wàng xī qù，

再望西去，

guò yī zhòng mén，

过一重门，

jí shì yí gè hú dié tīng，

即是一个蝴蝶厅，

tīng qián tīng hòu jūn shì quán shuǐ wéi rào。

厅前厅后均是泉水围绕。

tīng hòu xǔ duō bā jiāo，

厅后许多芭蕉，

suī yǒu jǐ pī cán yè，

虽有几批残叶，

shàng shì yī bì wú jì，

尚是一碧无际，

xī běi jiǎo shàng，

西北角上，

bā jiāo cóng lǐ，

芭蕉丛里，

yǒu gè fāng chí，

有个方池，

bù guò èr zhàng jiàn fāng，

不过二丈见方，

jiù shì jīn xiàn quán le。

就是金线泉了。

quán xiàn nǎi sì dà míng quán zhī èr。

全线乃四大名泉之二。

nǐ dào sì dà míng quán shì nà sì gè jiù gāng cái shuō de bō tū quán，

你道四大名泉是那四个？就刚才说的趵突泉，

cǐ kè de jīn xiàn quán，

此刻的金线泉，

nán mén wài de hēi hǔ quán，

南门外的黑虎泉，

fǔ tái yá mén lǐ de zhēn zhū quán jiào zuò sì dà míng quán。

抚台衙门里的珍珠泉：叫做“四大名泉”。

zhè jīn xiàn quán xiāng chuán shuǐ zhōng yǒu tiáo jīn xiàn。

这金线泉相传水中有条金线。

lǎo cán zuǒ yòu kàn le bàn tiān，

老残左右看了半天，

bú yào shuō jīn xiàn，

不要说金线，

lián tiě xiàn yě méi yǒu。

连铁线也没有。

hòu lái xìng ér zǒu guò yí gè shì zǐ lái，

后来幸而走过一个士子来，

lǎo cán biàn zuō yī qǐng jiào zhè jīn xiàn èr zì yǒu wú zhuó luò。

老残便作揖请教这“金线”二字有无着落。

nà shì zǐ biàn lā zhe lǎo cán xué dào chí zi xī miàn，

那士子便拉着老残踅到池子西面，

wān le shēn tǐ，

弯了身体，

cè zhe tóu，

侧着头，

xiàng shuǐ miàn shàng kàn，

向水面上看，

shuō dào nǐ kàn，

说道：“你看，

nà shuǐ miàn shàng yǒu yī tiáo xiàn，

那水面上有一条线，

fǎng fú yóu sī yí yàng，

仿佛游丝一样，

zài shuǐ miàn shàng yáo dòng。

在水面上摇动。

kàn jiàn le méi yǒu lǎo cán yě cè le tóu，

看见了没有？”老残也侧了头，

zhào yàng kàn qù，

照样看去，

kàn le xiē shí，

看了些时，

shuō dào kàn jiàn le，

说道：“看见了，

kàn jiàn le zhè shì shén me yuán gù ne xiǎng le yī xiǎng，

看见了！”这是什么缘故呢？想了一想，

dào mò fēi dǐ xià shì liǎng gǔ quán shuǐ，

道：“莫非底下是两股泉水，

lì liàng xiāng dí，

力量相敌，

suǒ yǐ zhōng jiān jǐ chū zhè yī xiàn lái nà shì zǐ dào zhè quán jiàn yú zhù lù hǎo jǐ bǎi nián，

所以中间挤出这一线来？”那士子道：“这泉见于著录好几百年，

nán dào zhè liǎng gǔ quán de lì liàng，

难道这两股泉的力量，

jīng lì zhè jiǔ jiù méi yǒu gè qiáng ruò ma lǎo cán dào nǐ kàn zhè xiàn，

经历这久就没有个强弱吗？”老残道：“你看这线，

cháng cháng zuǒ yòu bǎi dòng，

常常左右摆动，

zhè jiù shì liǎng biān quán lì bù yún de dào lǐ le。

这就是两边泉力不匀的道理了。

nà shì zǐ dào yě diǎn tóu huì yì。

”那士子到也点头会意。

shuō wán，

说完，

bǐ cǐ gè sàn。

彼此各散。

lǎo cán chū le jīn quán shū yuàn，

老残出了金泉书院，

shùn zhe xī chéng nán xíng。

顺着西城南行。

guò le chéng jiǎo，

过了城角，

réng shì yī tiáo jiē shì，

仍是一条街市，

yī zhí xiàng dōng。

一直向东。

zhè nán mén chéng wài hǎo dà yī tiáo chéng hé，

这南门城外好大一条城河，

hé lǐ quán shuǐ zhàn qīng，

河里泉水湛清，

kàn de hé dǐ míng míng bái bái。

看得河底明明白白。

hé lǐ de shuǐ cǎo dōu yǒu yī zhàng duō zhǎng，

河里的水草都有一丈多长，

bèi nà hé shuǐ liú dé yáo yáo bǎi bǎi，

被那河水流得摇摇摆摆，

shà shì hǎo kàn。

煞是好看。

zǒu zhe kàn zhe，

走着看着，

jiàn hé àn nán miàn，

见河岸南面，

yǒu jǐ gè dà cháng fāng chí zi，

有几个大长方池子，

xǔ duō fù nǚ zuò zài chí biān shí shàng dǎo yī。

许多妇女坐在池边石上捣衣。

zài guò qù，

再过去，

yǒu yí gè dà chí，

有一个大池，

chí nán jǐ jiān cǎo fáng，

池南几间草房，

zǒu dào miàn qián，

走到面前，

zhī shì yí gè chá guǎn。

知是一个茶馆。

jìn le chá guǎn，

进了茶馆，

kào běi chuāng zuò xià，

靠北窗坐下，

jiù yǒu yí gè chá fáng pào le yī hú chá lái。

就有一个茶房泡了一壶茶来。

chá hú dōu shì yí xīng hú de yàng zi，

茶壶都是宜兴壶的样子，

què shì běn dì fǎng zhào shāo de。

却是本地仿照烧的。

lǎo cán zuò dìng，

老残坐定，

wèn chá fáng dào tīng shuō nǐ men zhè lǐ yǒu gè hēi hǔ quán，

问茶房道：“听说你们这里有个黑虎泉，

kě zhī dào zài shén me dì fang nà chá fáng xiào dào xiān shēng，

可知道在什么地方？”那茶房笑道：“先生，

nǐ fú dào zhè chuāng tái shàng cháo wài kàn，

你伏到这窗台上朝外看，

bù jiù shì hēi hǔ quán ma lǎo cán guǒ rán wàng wài yī kàn，

不就是黑虎泉吗？”老残果然望外一看，

yuán lái jiù zài zì jǐ jiǎo dǐ xià，

原来就在自己脚底下，

yǒu yí gè shí tou diāo de lǎo hǔ tóu，

有一个石头雕的老虎头，

yuē yǒu èr chǐ yú zhǎng，

约有二尺余长，

dào yǒu chǐ wǔ liù de kuān jìng。

倒有尺五六的宽径。

cóng nà lǎo hǔ kǒu zhōng pēn chū yī gǔ quán lái，

从那老虎口中喷出一股泉来，

lì liàng hěn dà，

力量很大，

cóng chí zi zhè biān zhí chōng dào chí zi nà miàn，

从池子这边直冲到池子那面，

rán hòu zhuǎn dào liǎng biān，

然后转到两边，

liú rù chéng hé qù le。

流入城河去了。

zuò le piàn kè，

坐了片刻，

kàn nà xī yáng yǒu jiàn jiàn xià shān de yì sī，

看那夕阳有渐渐下山的意思，

suì fù le chá qián，

遂付了茶钱，

huǎn bù jìn nán mén huí yù。

缓步进南门回寓。

dào le cì rì，

到了次日，

jué de yóu xìng yǐ zú，

觉得游兴已足，

jiù ná le chuàn líng，

就拿了串铃，

dào jiē shǎng qù hùn hùn。

到街上去混混。

xué guò fǔ tái yá mén，

踅过抚台衙门，

wàng xī yī tiáo hú tòng kǒu shàng，

望西一条胡同口上，

yǒu suǒ zhōng děng fáng zi，

有所中等房子，

cháo nán de dà mén，

朝南的大门，

mén páng tiē le gāo gōng guǎn sān ge zì。

门旁贴了“高公馆”三个字。

zhī jiàn nà gōng guǎn mén kǒu zhàn le yí gè shòu cháng liǎn de rén，

只见那公馆门口站了一个瘦长脸的人，

chuān le jiàn zōng zǐ shú luó mián dà ǎo，

穿了件棕紫熟罗棉大袄，

shǒu lǐ pěng le yī zhī yáng bái tóng èr mǎ chē shuǐ yān dài，

手里捧了一支洋白铜二马车水烟袋，

miàn dài chóu róng。

面带愁容。

kàn jiàn lǎo cán，

看见老残，

huàn dào xiān shēng，

唤道：“先生，

xiān shēng nǐ huì kàn hóu lóng ma lǎo cán dá dào dǒng de yì diǎn bàn diǎn jǐ de。

先生！你会看喉咙吗？”老残答道：“懂得一点半点几的。

nà rén biàn shuō qǐng lǐ miàn zuò。

”那人便说：“请里面坐。

jìn le dà mén，

”进了大门，

wàng xī yī guǎi，

望西一拐，

biàn shì sān jiān kè tīng，

便是三间客厅，

pū shè yě hái tuǒ dàng。

铺设也还妥当。

liǎng biān zì huà，

两边字画，

duō bàn shì shí xià míng rén de bǐ mò。

多半是时下名人的笔墨。

zhǐ yǒu zhōng jiān guà zhe yī fú zhōng táng，

只有中间挂着一幅中堂，

zhǐ huà le yí ge rén，

只画了一个人，

fǎng fú liè zǐ yù fēng de xíng zhuàng，

仿佛列子御风的形状，

yī fú guàn dài jūn bèi fēng chuī qǐ，

衣服冠带均被风吹起，

bǐ lì shèn wéi dào jìn，

笔力甚为道劲，

shàng tí dà fēng zhāng fēng dāo sì zì，

上题“大风张风刀四字，

yě xiě dé jí hǎo。

也写得极好。

zuò dìng，

坐定，

bǐ cǐ wèn guò míng xìng。

彼此问过名姓。

yuán lái zhè rén xì jiāng sū rén，

原来这人系江苏人，

hào shào yīn，

号绍殷，

chōng dāng fǔ yuàn nèi wén àn chāi shǐ。

充当抚院内文案差使。

tā shuō dào yǒu gè xiǎo qiè hài le hóu é，

他说道：“有个小妾害了喉蛾，

yǐ jīng wǔ tiān jīn rì dī shuǐ bù néng jìn le。

已经五天今日滴水不能进了。

qǐng xiān shēng zhěn shì，

请先生诊视，

shàng yǒu jiù méi yǒu lǎo cán dào xū kàn le bìng，

尚有救没有？”老残道：“须看了病，

fāng hǎo shuō huà。

方好说话。

dāng shí gāo gōng jí jiào jiā rén dào shàng fáng guān zhào yī shēng，

”当时高公即叫家人：“到上房关照一声，

shuō yǒu xiān shēng lái kàn bìng。

说有先生来看病。

suí hòu jiù tóng zhe jìn le èr mén，

”随后就同着进了二门，

jí shì sān jiān shàng fáng。

即是三间上房。

jìn dé táng wū，

进得堂屋，

yǒu lǎo mā zǐ dǎ qǐ xī fáng de mén lián，

有老妈子打起西房的门帘，

shuō shēng qǐng lǐ miàn zuò。

说声：“请里面坐。

zǒu jìn fáng mén，

”走进房门，

tiē xī qiáng kào běi yī zhāng dà chuáng，

贴西墙靠北一张大床，

chuáng shàng xuán zhe yìn huā xià bù zhàng zi，

床上悬着印花夏布帐子，

chuáng miàn qián kào xī fàng le yī zhāng bàn zhuō，

床面前靠西放了一张半桌，

chuáng qián liǎng zhāng jī dèng。

床前两张机凳。

gāo gōng ràng lǎo cán xī miàn wù dèng shàng zuò xià。

高公让老残西面杌凳上坐下。

zhàng zi lǐ shēn chū yì zhī shǒu lái，

帐子里伸出一只手来，

lǎo mā zǐ ná le jǐ mù shū diàn zài shǒu xià，

老妈子拿了几木书垫在手下，

zhěn le yì zhī shǒu，

诊了一只手，

yòu huàn yì zhī。

又换一只。

lǎo cán dào liǎng shǒu mài chén shù ér xián，

老残道：“两手脉沉数而弦，

shì huǒ bèi hán bī zhù，

是火被寒逼住，

bù dé chū lái，

不得出来，

suǒ yǐ yuè guò yuè zhòng。

所以越过越重。

qǐng kàn yī kàn hóu lóng。

请看一看喉咙。

gāo gōng shǐ jiāng zhàng zi dǎ qǐ。

”高公使将帐子打起。

kàn nà fù rén，

看那妇人，

yuē yǒu èr shí suì guāng jǐng，

约有二十岁光景，

miàn shàng tòng hóng，

面上通红，

rén què shèn wéi wěi dùn de yàng zi。

人却甚为委顿的样子。

gāo gōng jiāng tā qīng qīng fú qǐ，

高公将他轻轻扶起，

duì zhe chuāng hù de liàng guāng。

对着窗户的亮光。

lǎo cán dī tóu yī kàn，

老残低头一看，

liǎng biān zhǒng de yǐ jiāng yào hé fèng le，

两边肿的已将要合缝了，

yán sè dàn hóng。

颜色淡红。

kàn guò，

看过，

duì gāo gōng dào zhè bìng běn bù shèn zhòng，

对高公道：“这病本不甚重，

yuán qǐ zhǐ shì yì diǎn huǒ qì，

原起只是一点火气，

bèi yī jiā yòng kǔ hán yào yī bī，

被医家用苦寒药一逼，

huǒ bù dé fā，

火不得发，

jiān zhī píng cháng gān qì yì dòng，

兼之平常肝气易动，

yì yù ér chéng。

抑郁而成。

mù xià zhǐ xū chī liǎng jì xīn liáng fā sàn yào jiù hǎo le。

目下只须吃两剂辛凉发散药就好了。

yòu zài zì jǐ yào náng nèi qǔ chū yí gè yào píng yī zhī hóu qiāng，

”又在自己药囊内取出一个药瓶、一支喉枪，

tì tā chuī le xiē yào shǎng qù。

替他吹了些药上去。

chū dào tīng fáng，

出到厅房，

kāi le gè yào fāng，

开了个药方，

míng jiào jiā wèi gān jú tāng。

名叫“加味甘桔汤”。

yòng de shì shēng gān cǎo kǔ jié gěng niú bàng zi jīng jiè fáng fēng bò he xīn yí fēi huá shí bā wèi yào，

用的是生甘草、苦桔梗、牛蒡子、荆芥、防风、薄荷、辛夷、飞滑石八味药，

xiān hé gěng zuò de yǐn zǐ。

鲜荷梗做的引子。

fāng zǐ kāi bì，

方子开毕，

sòng le guò qù。

送了过去。

gāo gōng dào gāo míng dé jí。

高公道：“高明得极。

bù zhī chī jǐ tiē lǎo cán dào jīn rì chī liǎng tiē，

不知吃几帖？”老残道：“今日吃两帖，

míng rì zài lái fù zhěn。

明日再来复诊。

gāo gōng yòu wèn yào jīn qǐng jiào jǐ hé lǎo cán dào bǐ rén háng dào，

”高公又问：“药金请教几何？”老残道：“鄙人行道，

méi yǒu yí dìng de yào jīn。

没有一定的药金。

guǒ rán yī hǎo le yí tài dà bìng，

果然医好了姨太大病，

děng wǒ dǔ zi jī shí，

等我肚子饥时，

shǎng wǎn fàn chī zǒu bù dòng shí，

赏碗饭吃；走不动时，

gěi jǐ gè pán chuān，

给几个盘川，

jǐn gòu de le。

尽够的了。

gāo gōng dào jì rú cǐ shuō，

”高公道：“既如此说，

bìng hǎo yī zǒng chóu xiè。

病好一总酬谢。

zūn yù zài hé chǔ，

尊寓在何处，

yǐ biàn tǎng yǒu biàn dòng，

以便倘有变动，

zhe rén lái qǐng。

着人来请。

lǎo cán dào zài bù zhèng sī jiē gāo shēng diàn。

”老残道：“在布政司街高升店。

shuō bì fēn shǒu。

”说毕分手。

cóng cǐ，

从此，

tiān tiān lái qǐng。

天天来请。

bù guò sān sì yāo，

不过三四夭，

bìng shì jiàn tuì，

病势渐退，

yǐ jīng tóng cháng rén yí yàng。

已经同常人一样。

gāo gōng xǐ huān dé wú kě rú hé，

高公喜欢得无可如何，

sòng le bā liǎng yín zi xiè yí，

送了八两银子谢仪，

hái zài běi zhù lóu bàn le yī xí jiǔ，

还在北柱楼办了一席酒，

yāo qǐng wén àn shàng tóng shì zuò péi，

邀请文案上同事作陪，

yě shì gè yú yáng de yì sī。

也是个揄扬的意思。

shéi zhī yí gè chuán shí，

谁知一个传十，

shí gè chuán bǎi，

十个传百，

guān mù liǎng tú，

官幕两途，

ná jiào zi lái jiē de，

拿轿子来接的，

jiàn jiàn yǒu rì bù xiá jǐ zhī shì。

渐渐有日不暇给之势。

nà rì，

那日，

yòu zài běi zhù lóu chī fàn，

又在北柱楼吃饭，

shì gè hòu bǔ dào qǐng de。

是个候补道请的。

xí shàng yòu biān shàng shǒu yí ge rén shuō dào yù zuǒ chén yào bǔ cáo zhōu fǔ le。

席上右边上首一个人说道：“玉佐臣要补曹州府了。

zuǒ biān xià shǒu，

”左边下首，

jǐn kào lǎo cán de yí ge rén dào tā de bān cì hěn yuǎn，

紧靠老残的一个人道：“他的班次很远，

zěn yàng huì bǔ quē ne yòu biān rén dào yīn wèi tā bàn qiáng dào bàn de hǎo，

怎样会补缺呢？”右边人道：“因为他办强盗办的好，

bú dào yī nián jìng yǒu lù bù shí yí de jǐng xiàng，

不到一年竟有路不拾遗的景象，

gōng bǎo shǎng shí fēi fán。

宫保赏识非凡。

qián rì yǒu rén duì gōng bǎo shuō céng zǒu cáo zhōu fǔ mǒu xiāng zhuāng guò，

前日有人对宫保说：‘曾走曹州府某乡庄过，

qīn yǎn jiàn yǒu gè lán bù bāo fú qì zài lù páng，

亲眼见有个蓝布包袱弃在路旁，

wú rén gǎn shí。

无人敢拾。

mǒu jiù wèn tǔ rén zhè bāo fú shì shuí de wèi hé méi rén shōu qǐ tǔ rén dào zuó ér yè lǐ，

某就问土人：“这包袱是谁的？为何没人收起？”土人道：“昨儿夜里，

bù zhī hé rén fàng zài zhè lǐ de。

不知何人放在这里的。

mǒu wèn nǐ men wéi shèn me bù shí le huí qù dōu xiào zhe yáo yáo tóu dào ǎn hái yào yī jiā zǐ xìng mìng ma rú cǐ，

”某问：“你们为甚么不拾了回去？”都笑着摇摇头道：“俺还要一家子性命吗！”如此，

kě jiàn lù bù shí yí，

可见路不拾遗，

gǔ rén jìng bú shì qī rén，

古人竟不是欺人，

jīn rì yě jìng zuò dé dào de gōng bǎo tīng zhe hěn shì xǐ huān，

今日也竟做得到的！’宫保听着很是喜欢，

suǒ yǐ dǎ suàn zhuān zhé míng bǎo tā。

所以打算专折明保他。

zuǒ biān de rén dào zuǒ chén rén shì néng gàn de，

”左边的人道：“佐臣人是能干的，

zhǐ xián tài cán rěn xiē。

只嫌太残忍些。

lái dào yī nián，

来到一年，

zhàn lóng zhàn sǐ liǎng qiān duō rén，

站笼站死两千多人，

nán dào méi yǒu yuān wǎng ma páng biān yī rén dào yuān wǎng yí dìng shì yǒu de，

难道没有冤枉吗？”旁边一人道：“冤枉一定是有的，

zì wú yōng yì，

自无庸议，

dàn bù zhī yǒu jǐ chéng bù yuān wǎng de yòu biān rén dào dà fán kù lì de zhèng zhì，

但不知有几成不冤枉的？”右边人道：“大凡酷吏的政治，

wài miàn dōu shì hǎo kàn de。

外面都是好看的。

zhū jūn jì de dāng nián cháng bāo pí zuò yǎn zhōu fǔ de shí hòu，

诸君记得当年常剥皮做兖州府的时候，

hé cháng bú shì zhè yàng zǒng zuò de rén rén cè mù ér shì jiù wán le。

何尝不是这样？总做的人人侧目而视就完了。

yòu yī rén dào zuǒ chén kù nüè，

”又一人道：“佐臣酷虐，

shì chéng rán kù nüè，

是诚然酷虐，

rán cáo zhōu fǔ de mín qíng yě shí zài kě hèn。

然曹州府的民情也实在可恨。

nà nián，

那年，

xiōng dì shǔ cáo zhōu de shí hòu，

兄弟署曹州的时候，

jī hū wú yì tiān wú dào àn。

几乎无一天无盗案。

yǎng le èr bǎi míng xiǎo duì zi，

养了二百名小队子，

xiàng nà bù bǔ shǔ de māo yí yàng，

像那不捕鼠的猫一样，

háo wú yòng chu。

毫无用处。

jí zhì gè xiàn bǔ kuài zhuō lái de qiáng dào，

及至各县捕快捉来的强盗，

bú shì lǎo shí xiāng mín，

不是老实乡民，

jiù shì bèi qiáng dào xié le qù kān shǒu luó mǎ de rén。

就是被强盗胁了去看守骡马的人。

zhì yú zhēn qiáng dào，

至于真强盗，

yī bǎi gè lǐ yě méi yǒu jǐ gè。

一百个里也没有几个。

xiàn zài bèi zhè yù zuǒ chén léi lì fēng xíng de yī bàn，

现在被这玉佐臣雷厉风行的一办，

dào àn jìng zì méi yǒu le。

盗案竟自没有了。

xiāng xíng zhī xià，

相形之下，

xiōng dì shí zài cán kuì de hěn。

兄弟实在惭愧的很。

zuǒ biān rén dào yī xiōng dì yú jiàn，

”左边人道：“依兄弟愚见，

hái shì bù duō shā rén de wéi shì。

还是不多杀人的为是。

cǐ rén míng zhèn yī shí，

此人名震一时，

kǒng jiāng lái guǒ bào yě zài bù kě sī yì zhī liè。

恐将来果报也在不可思议之列。

shuō wán，

”说完，

dà jiā dōu dào jiǔ yě gòu le，

大家都道：“酒也够了，

cì fàn bà。

赐饭罢。

fàn hòu gè sàn。

”饭后各散。

guò le yī rì，

过了一日，

lǎo cán xià wǔ wú shì，

老残下午无事，

zhèng zài yù zhōng xián zuò，

正在寓中闲坐，

hū jiàn mén kǒu yī chéng lán ne jiào là xià，

忽见门口一乘蓝呢轿落下，

jìn lái yí ge rén，

进来一个人，

kǒu zhōng hǎn dào tiě xiān shēng zài jiā ma lǎo cán yī kàn，

口中喊道：“铁先生在家吗？”老残一看，

yuán lái jiù shì gāo shào yīn，

原来就是高绍殷，

gǎn máng yíng chū，

赶忙迎出，

shuō zài jiā，

说：“在家，

zài jiā。

在家。

qǐng fáng lǐ zuò zhǐ shì dì fāng bēi wū，

请房里坐“只是地方卑污，

qū jià de hěn。

屈驾的很。

shào yīn yī miàn dào shuō nà lǐ de huà yī miàn jiù wǎng lǐ zǒu。

”绍殷一面道：“说那里的话！”一面就往里走。

jìn dé èr mén，

进得二门，

shì gè cháo dōng de liǎng jiān xiāng fáng。

是个朝东的两间厢房。

fáng lǐ kào nán yī zhāng zhuān kàng，

房里靠南一张砖炕，

kàng shàng pù zhe bèi rù běi miàn yī zhāng fāng zhuō，

炕上铺着被褥；北面一张方桌，

liǎng zhāng yǐ zi xī miàn liǎng gè xiǎo xiǎo zhú xiāng。

两张椅子；西面两个小小竹箱。

zhuō shàng fàng le jǐ běn shū，

桌上放了几本书，

yī fāng xiǎo yàn tāi，

一方小砚台，

jǐ zhī bǐ，

几枝笔，

yí gè yìn sè hé zi。

一个印色盒子。

lǎo cán ràng tā shàng shǒu zuò le。

老残让他上首坐了。

tā jiù suí shǒu jiē guò shū lái，

他就随手揭过书来，

xì xì yī kàn，

细细一看，

jīng yà dào zhè shì bù sòng bǎn zhāng jūn fáng kè mù de zhuāng zi，

惊讶道：“这是部宋版张君房刻木的《庄子》，

cóng nà lǐ de lái de cǐ shū shì shàng jiǔ bú jiàn le，

从那里得来的？此书世上久不见了，

jì cāng wěi huáng pī liè zhū rén jù lái jiàn guò，

季沧苇、黄丕烈诸人俱来见过，

yào suàn xī shì zhī bǎo ne lǎo cán dào bù guò xiān rén yí liú xià lái de jǐ běn pò shū，

要算希世之宝呢！”老残道：“不过先人遗留下来的几本破书，

mài yòu bù zhí qián，

卖又不值钱，

suí biàn dài zài háng qiè，

随便带在行箧，

jiě jiě mèn ér，

解解闷儿，

dāng xiǎo shuō shū kàn bà le，

当小说书看罢了，

hé zú guà chǐ。

何足挂齿。

zài wàng xià fān，

”再望下翻，

shì yī běn sū dōng pō shǒu xiě de táo shī，

是一本苏东坡手写的陶诗，

jiù shì máo zǐ jìn suǒ fǎng kè de zǔ běn。

就是毛子晋所仿刻的祖本。

shào yīn zài sān zàn tàn bù jué，

绍殷再三赞叹不绝，

suí yòu wèn dào xiān shēng běn shì kē dì shì jiā，

随又问道：“先生本是科第世家，

wéi shèn bù zài gōng míng shàng jiǎng qiú，

为甚不在功名上讲求，

què cāo cǐ lěng yè suī shuō fù guì fú yún，

却操此冷业？虽说富贵浮云，

wèi miǎn tài gāo shàng le bà。

未免太高尚了罢。

lǎo cán tàn dào gé xià yǐ gāo shàng èr zì xǔ wǒ，

”老残叹道：“阁下以‘高尚’二字许我，

shí guò jiǎng le。

实过奖了。

bǐ rén bìng fēi wú zhì gōng míng yī zé，

鄙人并非无志功名：一则，

xìng qíng guò yú shū fàng，

性情过于疏放，

bù hé shí yí èr zé，

不合时宜；二则，

sú shuō pān dé gāo，

俗说‘攀得高，

diē dé zhòng，

跌得重’，

bù xiǎng pān gāo shì xiǎng diē qīng xiē de yì sī。

不想攀高是想跌轻些的意思。

shào yīn dào zuó wǎn zài lǐ tou chī biàn fàn，

”绍殷道：“昨晚在里头吃便饭，

gōng bǎo tán qǐ mù fǔ rén cái jǐ jǐ，

宫保谈起：‘幕府人才济济，

fán yǒu suǒ wén de，

凡有所闻的，

wú bù luó zhì yú cǐ le。

无不罗致于此了。

tóng zuò yáo yún wēng biàn dào mù xià jiù yǒu yí ge rén zài cǐ，

’同坐姚云翁便道：‘目下就有一个人在此，

gōng bǎo bìng lái luó zhì。

宫保并来罗致。

gōng bǎo jí wèn shì shuí yáo yún wēng jiù jiāng gé xià xué wèn zěn yàng，

”宫保急问：‘是谁？’姚云翁就将阁下学问怎样，

pǐn xíng zěn yàng，

品行怎样，

ér yòu tōng dá rén qíng shú ān shì wù，

而又通达人情、熟谙世务，

zěn yàng zěn yàng，

怎样怎样，

shuō de guān bǎo zhuā ěr náo sāi，

说得官保抓耳挠腮，

shí fēn huān xǐ。

十分欢喜。

gōng bǎo jiù jiào xiōng dì lì kè xiě gè nèi wén àn zhá zi sòng qīn。

宫保就叫兄弟立刻写个内文案札子送亲。

nà shi xiōng dì dá dào zhè yàng kǒng bù duō dāng，

那是兄弟答道：‘这样恐不多当，

cǐ rén jì fēi hóu bǔ，

此人既非侯补，

yòu fēi tóu fàng，

又非投放，

qiě hái bù zhī tā yǒu shén me gōng míng，

且还不知他有什么功名，

zhá zi bù shèn hǎo xià。

札子不甚好下。

gōng bǎo shuō nà me jiù xià gè guān shū qù qǐng。

’宫保说：‘那么就下个关书去请。

xiōng dì shuō ruò yào qǐng tā kàn bìng，

’兄弟说：‘若要请他看病，

nà shi yī qǐng jiù dào de ruò yào zhāo zhì mù fǔ，

那是一请就到的；若要招致幕府，

bù zhī tā yuàn yì bù yuàn yì，

不知他愿意不愿意，

xū xiān wèn tā yī shēng cái hǎo。

须先问他一声才好。

gōng bǎo shuō hěn hǎo。

’宫保说：‘很好。

nǐ míng tiān jiù qù tàn tàn kǒu qì，

你明天就去探探口气，

nǐ jiù tóng le tā lái jiàn wǒ yī jiàn。

你就同了他来见我一见。

wèi cǐ，

’为此，

xiōng dì jīn rì tè lái yǔ gé xià shāng yì，

兄弟今日特来与阁下商议，

kě fǒu jīn rì tóng dào lǐ miàn jiàn gōng bǎo yī jiàn lǎo cán dào nà yě méi yǒu shèn me bù kě，

可否今日同到里面见宫保一见？”老残道：“那也没有甚么不可，

zhǐ shì jiàn gōng bǎo xū yào guàn dài，

只是见宫保须要冠带，

wǒ què chuān bù guàn，

我却穿不惯，

néng biàn yī xiāng jiàn jiù hǎo。

能便衣相见就好。

shào yīn dào zì rán biàn yī。

”绍殷道：“自然便衣。

shāo tíng yī kè，

稍停一刻，

wǒ men tóng qù。

我们同去。

nǐ dào wǒ shū fáng lǐ zuò děng。

你到我书房里坐等。

gōng bǎo wǔ hòu cóng lǐ biān xià lái，

宫保午后从里边下来，

wǒ men jiù zài qiān yā fáng lǐ jiàn le。

我们就在签押房里见了。

shuō zhe，

”说着，

yòu hǎn le yī chéng jiào zi。

又喊了一乘轿子。

lǎo cán chuān zhe suí shēn yī fú，

老残穿着随身衣服，

tóng gāo shào yīn jìn le fǔ shǔ。

同高绍殷进了抚署。

yuán lái zhè shān dōng fǔ shǔ shì míng cháo de qí wáng fǔ，

原来这山东抚署是明朝的齐王府，

gù xǔ duō dì fāng réng yòng jiù míng。

故许多地方仍用旧名。

jìn le sān táng，

进了三堂，

jiù jiào gōng mén kǒu。

就叫“宫门口”。

páng biān jiù shì gāo shào yīn de shū fáng，

旁边就是高绍殷的书房，

duì miàn biàn shì gōng bǎo de qiān yā fáng。

对面便是宫保的签押房。

fāng dào shào yīn shū fáng zuò xià，

方到绍殷书房坐下，

bú dào bàn shí，

不到半时，

zhī jiàn gōng bǎo yǐ cóng lǐ miàn chū lái，

只见宫保已从里面出来，

shēn tǐ shèn shì kuí wú，

身体甚是魁梧，

xiàng mào què hái rén hòu。

相貌却还仁厚。

gāo shào yīn kàn jiàn，

高绍殷看见，

lì kè yíng shàng qián qù，

立刻迎上前去，

dī dī shuō le jǐ jù。

低低说了几句。

zhǐ tīng zhuāng gōng bǎo lián shēng jiào dào qǐng guò lái，

只听庄宫保连声叫道：“请过来，

qǐng guò lái。

请过来。

biàn yǒu gè chà guān pǎo lái hǎn dào gōng bǎo qǐng tiě lǎo yé lǎo cán lián máng zǒu lái，

”便有个差官跑来喊道：“宫保请铁老爷！”老残连忙走来，

xiàng zhuāng gōng bǎo duì miàn yī zhàn。

向庄宫保对面一站。

zhuāng yún jiǔ mù de hěn yòng shǒu yī shēn，

庄云：“久慕得很！”用手一伸，

yāo yī ā，

腰一呵，

shuō qǐng lǐ miàn zuò。

说：“请里面坐。

chà guān zǎo jiāng ruǎn lián dǎ qǐ。

”差官早将软帘打起。

lǎo cán jìn le fáng mén，

老残进了房门，

shēn shēn zuò le yí gè yī。

深深作了一个揖。

gōng bǎo ràng zài hóng mù kàng shàng shǒu zuò xià。

宫保让在红木炕上首坐下。

shào yīn duì miàn xiāng péi。

绍殷对面相陪。

lìng wài bān le yī zhāng fāng wù dèng zài liǎng rén zhōng jiān，

另外搬了一张方杌凳在两人中间，

gōng bǎo zuò le，

宫保坐了，

biàn wèn dào tīng shuō bǔ cán xiān shēng xué wèn jīng jì dōu chū zhòng de hěn。

便问道：“听说补残先生学问经济都出众的很。

xiōng dì yǐ bù xué zhī zī，

兄弟以不学之资，

shèng ēn jiào wǒ zuò zhè fēng jiāng dà lì，

圣恩叫我做这封疆大吏，

bié shěng bù guò jìn xīn lì zhì jiù wán le，

别省不过尽心吏治就完了，

běn shěng gèng yǒu zhè gè hé gōng，

本省更有这个河工，

shí zài nán bàn，

实在难办，

suǒ yǐ xiōng dì méi yǒu bié de fǎ zǐ。

所以兄弟没有别的法子。

dàn fán wén yǒu qí cái yì néng zhī shì，

但凡闻有奇才异能之士，

dōu xiǎng qǐng lái，

都想请来，

yě shì jí sī guǎng yì de yì sī。

也是集思广益的意思。

tǎng yǒu jiàn dào de suǒ zài，

倘有见到的所在，

néng zhǐ jiào yī èr，

能指教一二，

nà jiù shòu cì dé duō le。

那就受赐得多了。

lǎo cán dào gōng bǎo de zhèng shēng，

”老残道：“宫保的政声，

yǒu kǒu jiē bēi，

有口皆碑，

nà shi méi yǒu de shuō de le。

那是没有得说的了。

zhǐ shì hé gōng yī shì，

只是河工一事，

tīng dé wài biān yì lùn，

听得外边议论，

jiē shì běn jiǎ ràng sān cè，

皆是本贾让三策，

zhǔ bù yǔ hé zhēng dì de gōng bǎo dào yuán shì ne。

主不与河争地的？”宫保道：“原是呢。

nǐ kàn，

你看，

hé nán de hé miàn duō kuān，

河南的河面多宽，

cǐ dì de hé miàn duō zhǎi ne。

此地的河面多窄呢。

lǎo cán dào bú shì zhè me shuō。

”老残道：“不是这么说。

hé miàn zhǎi，

河面窄，

róng bù xià，

容不下，

zhǐ shì fú xùn jǐ shí tiān qí yú de shí hòu，

只是伏汛几十天；其余的时候，

shuǐ lì shén ruǎn，

水力甚软，

shā suǒ yǐ yì yū。

沙所以易淤。

yào zhī jiǎ ràng zhǐ shì wén zhāng zuò dé hǎo，

要知贾让只是文章做得好，

tā yě méi yǒu bàn guò hé gōng。

他也没有办过河工。

jiǎ ràng zhī hòu，

贾让之后，

bú dào yī bǎi nián，

不到一百年，

jiù yǒu gè wáng jǐng chū lái le。

就有个王景出来了。

tā zhì hé de fǎ zǐ nǎi shì cóng dà yǔ yī mài xià lái de，

他治河的法子乃是从大禹一脉下来的，

zhuān zhǔ yǔ yì hóng shuǐ de yì zì，

专主‘禹抑洪水’的‘抑’字，

yǔ jiǎ ràng zhī shuō zhèng xiāng fǎn bèi。

与贾让之说正相反背。

zì tā zhì guò zhī hòu，

自他治过之后，

yī qiān duō nián méi hé huàn。

一千多年没河患。

míng cháo pān jì xún，

明朝潘季驯，

běn cháo jìn wén xiāng，

本朝靳文襄，

jiē lüè fǎng qí yì，

皆略仿其意，

suì xiǎng shèng míng。

遂享盛名。

gōng bǎo xiǎng bì yě shì zhī dào de。

宫保想必也是知道的。

gōng bǎo dào wáng jǐng shì yòng hé fǎ zǐ ne lǎo cán dào tā shì cóng bō wèi jiǔ hé，

”宫保道：“王景是用何法子呢？”老残道：“他是从‘播为九河，

tóng wèi nì hé，

同为逆河’，

bō tóng liǎng gè zì shàng wù chū lái de。

‘播’‘同’两个字上悟出来的。

hòu hàn shū shàng yě zhǐ yǒu shí lǐ lì yī shuǐ mén，

《后汉书》上也只有‘十里立一水门，

lìng gèng xiāng huí zhù liǎng jù huà。

令更相回注’两句话。

zhì yú qí zhōng qū zhé，

至于其中曲折，

yì fēi qīng gài zhī jiān suǒ néng jǐn de，

亦非倾盖之间所能尽的，

róng màn màn de zuò gè shuō tiē chéng lǎn，

容慢慢的做个说帖呈览，

hé rú zhuāng gōng bǎo tīng le，

何如？” 庄宫保听了，

shèn wéi xǐ huān，

甚为喜欢，

xiàng gāo shào yīn dào nǐ jiào tā men gǎn jǐn bǎ nà nán shū fáng sān jiān shōu shí，

向高绍殷道：“你叫他们赶紧把那南书房三间收拾，

jí qǐng tiě xiān shēng jiù bān dào yá mén lǐ lái zhù bà，

即请铁先生就搬到衙门里来住罢，

yǐ biàn suí shí lǐng jiào。

以便随时领教。

lǎo cán dào gōng bǎo yǎ ài，

”老残道：“宫保雅爱，

shèn wéi gǎn jī，

甚为感激，

zhǐ shì mù xià yǒu gè qīn qī zài cáo zhōu fǔ zhù，

只是目下有个亲戚在曹州府住，

dǎ suàn qù tàn wàng yī dào bìng qiě fēng wén yù shǒu de zhèng shēng，

打算去探望一道；并且风闻玉守的政声，

yě yào qù cān kǎo cān kǎo，

也要去参考参考，

jiū jìng shì gè hé děng yàng rén。

究竟是个何等样人。

děng bǐ rén cóng cáo zhōu huí lái，

等鄙人从曹州回来，

zài lǐng gōng bǎo de jiào bà。

再领宫保的教罢。

gōng bǎo shén sè shèn wéi yàng yàng。

”宫保神色甚为怏怏。

shuō wán，

说完，

lǎo cán jí gào cí，

老残即告辞，

tóng shào yīn chū le yá mén，

同绍殷出了衙门，

gè zì huí qù，

各自回去，

wèi zhī lǎo cán jiū jìng shì dào cáo zhōu yǔ fǒu，

未知老残究竟是到曹州与否，

qiě tīng xià huí fēn jiě。

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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